一个人的缑城(39)董家道地

金色麦田 · 发表于 2017-8-4 21:11:21

董家道地(1)
      缑城人称作道地的庭院，三进三院规模的道地不多见，西门后街的董家道地便是。
      缑城里解放前后的纷繁往事，似乎一个董家道地就足以承载。
      董家道地这份若大家业，到底是谁在何时是怎么置下的，连住在后道地，今年已八十多岁的董家奶奶也一头雾水。
      还有着如水般清澈眼神的董家奶奶，回忆着说，六、七岁时，随父寄宿在董家时，这个道地就在了，当时有院有园，比现在大得多了，道地办过人民公社大食堂，后加上破四旧，除了晒谷不用铺竹垫的石板地，所有精致物件已荡然无存了。
      董家奶奶父亲，求学于日本法正大学，毕业后在上海做律师，抗战爆发回缑城开律师社。在借宿董家时，将少奶奶许与董家小少爷董宝正(音)，定下了娃娃亲。
      董家奶奶说，到读高小时，一帮皮孩子一看到她，就会跟在后面齐声喊：宝正个内客(老婆）赤双双脚…小姑娘已长大，有点懂事开始怕难为情了，逃到力洋乡下外婆家，再也不肯回来读书，直至董家来人提亲。
      提亲时，董家的大、小东家，因染上吸食乌烟恶习，早已家道中落，大道地的房子也给败得差不多了。董家奶奶说，小时见过他们炼烟膏，人家用的是水，他们用的是人参水，用手捻成一粒粒羊屎蛋一样的东西，没给败光算天字号了。父母也是厚道人家，不忍赖婚，年方二八，就抬进董家成了亲。
      解放前后，相继孕育了儿女3人，24岁时就做了那时还没人做的绝育手术。除了容身的偏房，已无其他房子可典卖，本已不多的细软贱卖果腹，加上地主身份，没地放讨事做，又干不来农活，生活一时难已为继。
      无奈之下，把大女儿贴给别人养后，养尊处优的董家奶奶，去了上海，靠给人做娘姨(保姆)来养家糊口。
      做了几年保姆，又被政府动员疏散到大西北去支援建设，日夜思念辗转回来时，儿女几不相识了。
      董家奶奶说起年轻时的苦，脸色平和得仿佛在说别人。末了，感叹到那时的苦，是真的苦讲不出的苦，最后悔的是没有把书读上去，不然也许会抗命留在城市，就不用吃这么多的苦了，到现在做梦都常常在想读书……
   陷入过长久的困境，不见有丝毫的戾气。呢喃声语中的往事，令人扼腕叹息！
董家道地(2)
      前道地房檐下，正在闷头择菜的老伯，也不知房子来历，平静地说，只知长房东家，是从上海逃东洋人逃回来，在缑城里开眼科诊所的。
      那时患眼疾的人很多，技术赞人缘又好，人抬人竟被抬上来，当上了缑城里的镇长。
      当了不到二年，解放了。依例收监押外改造，因没有血债，一年半后，被放回家就地改造。
      冬日某黑死夜，院外呼天喊地的嘈杂声又起，以为又来抲人，翻园墙逃至西门桑园山，不日在山上服安眠药而亡，年仅35岁。
      停顿了片刻，老伯抬起头缓缓地说道，长房东家就是我的父亲！停顿了片刻感慨道：现在的生活，不打仗没运动，有吃有住，有多少安耽耽哦……
      之后，便侧头望着天空，不再言语……
      春去秋来，你来我往。董家道地轮番住进各阶层人士，其中就有颇有传奇的雪姓人家。
      雪公其实本姓应，投笔从戎闹革命。某日在山上游击时，大雪纷飞，恰遇迎风怒放的红梅，革命豪情油然而起，遂指雪为姓，更名里红，是为铭志！
      文革时，嘴巴管不住脑袋的想法，成为老运动员常被揪斗，十一届三中全会后获得平反，平反后不久，患疾而去，留下浪漫雪姓照耀后世！
      暮色苍茫，
      往事不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