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ministration 发表于 2021-5-13 10:11:32

池塘

    两年前的冬天我想去青海,于是找到了小城里最出名的旅行社。它的名字叫青年社。那天去是在早晨,我刚走到玉风商场门口就感觉有些饿,在街边买了两块钱鸡蛋饼,拿塑料袋装好。一路上我遇见了很多熟人,不断地打着招呼,和他们闲聊。等我走到青年社门口时,那袋鸡蛋饼已经冷了。
    青年社的门半掩了,还没有开始营业工作。天特别冷,我本想站在外面先把早饭吃了,但忽然,从门后探出一个秃头男人的脑袋,望着我,露出一排黄牙,笑着说:进来吧。我看着他,问:最近有去青海的旅行团吗。秃头把铁门敞开,热情地把我拉了进去:欢迎光临,我们这里的旅行团每天都有。
    刚踏进屋子里,我便闻到了一股寺庙里烧香的气味。正对铁门的墙下是一张办公桌,里面坐着一个姑娘,低头不知道在玩什么。屋子中央用水泥围了个池塘,里面注满了水。我四周望了一圈,除了秃头和姑娘,屋子里沿墙还坐三个人:一个病怏怏的老头,两个靠在一起的男女,看样子是情侣。昏暗的灯光下我看不清他们的脸,感觉如同鬼魂般,眼睛相对,没有言语。
    秃头发话了,他对坐着的姑娘说:夏鸥,还不让客人坐,介绍下我们青年社的路线。那个叫夏鸥的女孩站了起来,仔细的望了我一会儿,叫我坐在了桌子旁边,和她面对面。我把鸡蛋饼放在桌上,忽然没了胃口,这个屋子里唯一让我有点兴趣就是眼前的姑娘,她长得不错。夏鸥停顿了几秒钟,开始对我讲青年社的事:我们旅行社创办于五年前,曾成功组织了上千次旅行。去青海是我们的热门的路线。你不用考虑路上的任何细节,住宿吃饭门票,这些我们都包括在内。价格不会很高,当然,谈到钱这就庸俗了。我皱了皱眉头,无奈于她的啰嗦:那到底多少钱。夏鸥赶忙说:两千。我心里暗想,这个价格还在接受范围之内。然后她还向我详细地说了路线和景点。
    我安静地听完她的介绍,感到很满意,想起昨天我的朋友向我推荐青年社时赞不绝口,说这个旅行社的安排周到价钱合理,看来都是真的。我对夏鸥说:那我就报后天的团。她朝我甜甜地一笑,就要我填表格付钱。我问她:是坐飞机吗。夏鸥忽然扑哧一下笑了,然后说:现在什么时代了?我挠着头问:那怎么去。这句话刚问完,青年社里爆发出了一阵笑声。我心里有些恼怒,但更多的是好奇。
    夏鸥看外星人般看着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现代人。现在旅行早就不用那么多的交通工具了。首先,先帮你打上一针。然后你就往中间那个水池里一跳。等你完全躺在水面的时候,慢慢闭上眼睛。十秒钟后再睁开,就到了我们旅行团的目的地。同样,回来也是这么个程序。我简直是耐着性子听她讲完这段莫名其妙的言论,等她一闭嘴,我脱口而出两个字:胡扯。虽然我的朋友把青年社夸的天花乱坠,但夏鸥的这番话在我来看就像是从精神病患者口中说出来一般。旅游无非坐汽车火车飞机轮船,最玄乎大不了是宇宙飞船。
    屋子里,秃头和那三个人都用鄙视的眼神望着我。我忽然觉得这个青年社是个骗子公司,那我还不如回去吃我的鸡蛋饼。秃子似乎为了让我觉得放心,又把我拉到他身边坐下,露出黄牙:也许兄弟你以前没听说过,没旅行过,但我告诉你这是现实。你看,墙边坐着的那三个人就是刚从青海回来的。不相信你去问问他们。我本想告诉他应该多刷牙,但当我转头仔细瞧了坐在墙角的情侣时,才发现自己认识。那男人以前和我在一家报社工作过,曾经一起吃过几次饭。我正想喊他的名字,忽然发现他用表情暗示我不要出声。于是我闭嘴了。
    那个病怏怏的老头开口了:小伙子,你落伍了。我就是用这种办法刚从青海回来的。青海可是个好地方。麋鹿拉着雪橇在地上到处跑,如果能再去湖边草原上走走就更好了,一吸气就能感受到带着青草味的空气。老头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精神十足,但说完后就又缩成一团,失去了神采。
    我思考了几秒钟,知道这个糟老头嘴里说出来的都是胡话,青海哪里会有麋鹿。我认定这些话都是那个秃头教他的,目的是骗我上钩。我扭头看着墙角里的那个男人,想看出些什么。男人握着身边女人的手,开口了:对的。我俩度蜜月也是通过青年社去青海玩。根本就用不着火车和飞机。那是很久远的事了。现在只要在手臂上打一针,然后在水塘里待着就能去了,只要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全国各地都能去。当然出国是不行的,要签证。
    后面他还说了一些话,但我都没记住。因为我忽然发现他边说边用在凳子旁的手偷偷向我比划着什么。他在写字,不停地写。我努力的看,却始终没看懂,最后放弃。他身边的女人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用她有些妩媚的眼睛盯着我。我猜想这一切都是个骗局,这三个人包括同事都是秃头请来做广告诱惑像我这样的游客。在男人讲完后,我什么也不说了,瞪了秃头一眼,赶快往门外走。秃头在后面说,怎么了。我没理他。
    眼看就要走出青年社了,夏鸥忽然喊我:你的饼还在桌上呢。我心里一想,也是,虽然白来一趟,总不能连早饭也给浪费了。于是我重新转身准备去拿桌上那袋鸡蛋饼。夏鸥依然笑眯眯地望着我,我觉得被看的有些恍惚。
    这时,另一个男人进了青年社的屋子。他大步走到夏鸥面前,望着桌上的鸡蛋饼,皱了皱眉头,说:我准备好了。夏鸥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次性针筒和药水。男人卷起袖子,她很熟练地推了一针。接着,那男人脱了外套,爬上了水池,像电视上的运动员般摆出一个漂亮的姿势,跳进了水里。
    池塘里“哗”的一声激起水花,然后整个屋子都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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