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神秘朝鲜

程埃

我眼中的神秘朝鲜

—程 埃—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期，清一式应届初中毕业的“知青”为听毛主席的话，积极响应国家号召，纷纷报名远离城市到祖国边疆边远的农村插队。

十六岁那年，我被稀里糊涂分配到了北国边疆小县城，一个距县城20来里地的东岗子大队第十二小队落户。

距生产队北边有一条图们江，对岸就是朝鲜，入冬图们江结冰就可以随意滑冰进入那个神秘的社会主义国土，可是我们这些知青和当地老百姓却没这个胆量去尝试。

朝鲜历来紧跟随（前苏联）这位布尔什维克党的老大哥，当时被国人称为（朝修）。六九年又是中苏边境发生摩擦，边境小县城全民皆兵，“上海知青”到了那面的第二天，每个男生就领到一杆枪，我尝试头枕枪杆睡觉就是从那年的初春开始。

图们江对面就是“朝修”，距我插队的三家子公社东岗子大队100公里的东边，就是虎视眈眈的“苏修”。

那年，每晚深夜时分信号弹会腾空而起，等武装民兵提着枪杆赶到那里却是不露痕迹的一片寂静。那时候这些“汉奸”和“特务”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这些信号弹又是从哪里来，四十年过去了现在还是个谜。

图们江二岸高音喇叭非常有意思，每天早上六点双方喇叭同时开展对抗，双方都属于雄壮激烈，一声盖过一声的口号，期间还按时唱几首符合当时潮流的革命热情红歌，“朝修”电台的红歌不仅仅嘹亮，还有点情意绵绵。江对岸传来的欢快歌声让地头作业的朝鲜族男男女女们跟着歌声节奏轻声地哼哼起来，甚至有的还忍不住跟着欢跳起来。

咱这里的高音大喇叭就自然不客气了，现代京剧革命京剧，八个样板戏其中一首高分贝“打虎上山”急急奔跑出来，打土匪英雄杨子荣一声吼，“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可怜的“朝修”大喇叭瞬间变得哑了，正跳得兴致勃勃的那群朝鲜族男女青年们轻轻嘀咕一句“艾古——呀，魔哲里……”。

没过多久，二国关系正常化了，大喇叭也拆了，朝鲜不再是“朝修”了，图们江二岸的亲戚也频频地开始走动起来了。

双方间的亲戚自由来往，同时也带来更多的信息，特别是边远小县城各民族每家的餐桌上多了一道亮丽的海鲜——明太鱼。

此类鱼因鱼的头部酷似老鼠，身体长形，后部侧扁，口大，下颌的前端比上颌长，分布于朝鲜半岛西侧，为冷水性海鱼，在朝鲜为重要经济鱼类之一。

去朝鲜探亲者回来，乡亲们第一个问他，带没带明太鱼回来？其次再悄悄问，你家亲戚有没有被抓去背煤的？最后才问，你带去的酒、烟、头巾、实用品卖了多少钱？其实偷偷摸摸以探亲机会，以物换物式的边境贸易早就在珲春边境和图们江畔上开始了。

图们江畔对岸的朝鲜百姓喝着珲春酒厂生产的“边城白酒”，朝鲜女性脖子上围着上海产的一把抓头巾（也称丝巾），那里的孩子们穿着延边生产的棉胶鞋。渐渐地“飞鸽牌”、“白山牌”自行车也悄悄地进入朝鲜，生活日常实用品也大量涌入朝鲜。朝鲜的明太鱼一车又一车地换了回来，明太鱼干家家户户成了桌子上必备的菜肴。

从那时候开始，金日成将军领导的朝鲜人民专门为中国边境县城提供批量的明太鱼和明太鱼干，后来慢慢地随着生活水平提高，朝鲜人把舍不得吃（吃不起）的海参和虾干也拿来换物品，高档的朝鲜海鲜成了珲春人民的盘中餐，高丽参价格和现在市面上的胡萝卜价格一样。

在延边珲春工作十六年，和不少的朝鲜族兄弟姐妹结成好朋友，差一点还能娶回一个漂亮的朝鲜族姑娘当老婆。八十年代中期我调回宁波工作，渐渐地和那里脱离了一切关系。

近日来朝鲜炮击韩国，韩国靠老美大搞军演，棒子兄弟俩又开始胡闹了起来，按理说中国人应该无条件地大力支持朝鲜，但是我却发现越来越多的现代国人其实很不喜欢朝鲜，其理由大致有如下几条：

一、原来国人喜欢朝鲜，是因为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社会主义国家，有一样的信念和理想，毕竟是唇齿相依朋友加可爱的兄弟关系。现在不同了，我们改革开放了三十年，与时俱进的发展中思想也解放了，生活提高和物质丰富的同时感觉这位小兄弟走的道不同了，社会主义特色自然看不惯这个“死不悔改”、“顽固不化”带有严重封建色彩的社会主义了。

二、上一辈的老人都喜欢朝鲜，很大程度上还是抗美援朝的因素在里面，中国人付出几十万优秀儿女的生命，才换得这个兄弟之国的生存，作为兄长衷心地希望朝鲜能和自己一样好好安心发展，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可是这个兄弟之国，却一点面子不给大哥，仅仅把中国当成国际舞台上互相利用的棋子而己，搞赤裸裸的国际丛林法则，这不能不叫中国人大失所望。朝鲜不但不听从中国的劝告进行改革开放，还一面从中国拿走大量援助，一面不停大骂中国的改革开放政策，让当哥哥的不能接受。

三、朝鲜近来是变本加厉了，六方会谈，本来是中国人利用朝鲜这张牌，来提高中国国际地位，显示中国大国影响的。本来的目的，是促进朝鲜弃核，学习中国进行改革开放，走上良性发展道路，从而维护东北亚和平，促进共同发展的。可是朝鲜却一点都不买账，拿着中国当猴耍，利用六方会谈拖时间，一次又一次搞核实验，一心要向美国要价，一心要撇开中国直接和美国谈判，一次又一次把中国拉去做挡箭牌，稍微明智一点的中国人，怎么还会喜欢它。

四、朝鲜金三代的那位金大将军，看着那张无知又充满骄横的标准棒子脸，也让中国人对朝鲜感到深深的厌烦。据悉，最近朝鲜的男男女女都在传唱一首《金大将英明神武领导我们走向辉煌》的革命赞歌，这种权力家族传承近亲繁殖愚弄人民的丑恶行径，是改革开放后的中国人最深恶痛绝的。

在这里我不知道，这篇文章如果让那些喝过我们珲春“边城白酒”棒子爷们看了有何感想，千万别也是“艾古——呀，魔哲里……”。

再说说，五十年代成为咱们的老大哥，全世界一致公认的所谓的布尔什维克发源地——苏联。

那时候当地不少农民和知青悄悄偷渡去苏联，一旦被抓住都以苏修特务罪名，统统被判死刑——枪毙。

越是枪毙跑过去的人却越多，逃跑到苏联的多数是汉族人，汉族人跑朝鲜的几乎没有，如果有也是那些朝鲜族男子，喝酒喝多了从冰面上稀里糊涂划过去的。

那时候传说中的苏联是天堂，这里有一个故事。

那年，生产队派我去修水库当民工，和我睡在一起的有一个是当地县城的知青，矮矮胖胖的笑起来一边一个小酒窝，挺招人喜欢的，他还有一个特长就是打架的时候出手相当快而且狠，因此许多人都怕他。

我俩在工地上建立了很深的感情，无话不聊。在水库工地的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完成任务返回各自生产队，他还经常来看我。

半年后，他弟弟来我集体户。告诉我，他哥哥失踪了，原因是生产队分猪肉不公平，把队长一个眼珠子打没了。我说，不就是一个眼珠子吗，至于被吓得跑没人影了？他弟弟也没多说就急忙走了。

三个月后，县里来了不少人调查，并通知，谁发现或见到他本人，立刻报告公社或派出所，隐瞒或不报告者同样按照苏修特务罪处理。

听完那些调查人员把事情经过说明，那时候大脑紧张的一下子还没缓过劲来，浑身血液却自然加快提速了，那可不是一般罪行啊！凡是跑苏联越境者抓回来一律枪毙。

枪毙！那是一颗0.27元的金灿灿的步枪子弹，瞬间就钻进脑壳，一地红与白的脑浆并验明正身。

朋友跑了，朋友的全家人日子不好过了，谁见了谁都把他家当瘟神，都怕沾上晦气。那是特务反革命，那是要被枪毙的，穷人过日子再苦也怕死啊，最怕被莫名其妙戴上包庇反革命罪。

朋友到苏联尽情地风光享受去了……

围绕他的小道消息特别多，仿佛就像真的一样。

说他娶了二个苏联美女，天天牛奶香肠加面包，身挎双枪飞墙走壁，来回国境线数次窃取国家情报，他家和邻居们终日惶惶。

据说是那年除夕夜，他的邻居家热热闹闹在包饺子，突然一阵风一个黑影进来，桌子上的饺子全都不见了，当地公安机关、民警、武装民兵包围了他家，全副武装里里外外折腾三天，好家伙这个特务一下子就飞了，听说是飞到海参崴，还听说是到莫斯科克格勃总部领奖去了。

我找到了他的弟弟，问，有这件事情吗？他弟弟一脸苦笑，再问就没必要了，喝点酒聊聊其他事情吧。

他弟弟突然问我，我哥哥这样了，我还能招工吗？我无语回答，举起手中的一杯残酒，幽幽地对他说，慢慢一切都会好的……

四十年过去了，我不知道那位持双枪和飞墙走壁的朋友是否还在苏联（现在该叫俄罗斯）的那块土地上讨生活。虽然在那里的日子是天天面包、香肠加牛奶也该回家了吧，现在回家估计不会被枪毙了。

弱弱地再大胆问一句，当时“苏共”配给的二位俄国老婆是否生养了二串子下一代，如果有孩子也该三十多岁了，是不是也在积极地搞中俄边境贸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