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你知道什么是纯粹吗?”她仰头整个人靠着椅背,手臂向两边抻开。“Pure,不是牛奶,不是水,是一种没有任何杂质,在这个充满尾气、骚味的环境里不可能存在的东西。纯粹是人和人关系里的永动机,是感情物理学的一出悲剧。” “你怎么了?”从我这角度只能看到她一张一合的嘴巴以及下巴不规则活动,她的情况和上一次比要差很多,上一次她说的是“海归在呼吸过外国空气后果断变种”的故事,我宁可听她说海归的事情也不愿像现在这样听她前言不搭后语地胡扯。 “没看出来?”她把手臂收回来抱在一起,然后又松开双手交叉搁在腿上。 “好像不是很对。”我也学她把手臂抱一起,可这让人联想起鲁迅写的“圆规”,不舒服。她总在潜移默化中影响我,这我知道。 “我只是觉得不纯粹是件很伤心的事情。” “什么意思?”她还要再没头没脑地再讲些什么,难道是我没跟上她的潮流?算了,反正我们碰面的时间也少,一个月还不定能见上一面,上一次我们都还穿着薄衫,这回她都戴上毛线帽子了,她说帽子让人有安全感,我还真弄了顶帽子戴上,不过不是现在,冬天或者夏天应该都可以。 “太多诱惑,我们必须拨开它们才能往前走。可这让人失去耐性,我们巴不得所有人身上都贴好各种标签,谁也别变,标签上写的什么那人就是什么,多方面啊。”说着说着她伸手过来拿烟,烟盒放在我跟前,所以她必须从位子上站起来猫着腰才能够得着。 “那就纯粹了。”我发誓,我真的只是随便那么一说,可能都没怎么经过大脑。她一愣,望着我的眼睛突然一闪,随即又恢复忧郁。 “你说得也对,这下可就纯粹了。你知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嘴里叼着烟,低头翻包,估计是在找打火机。 “喏。”点了支烟递给她,她看了一眼,把嘴里叼的烟还给我。 “谢谢。”她皱着眉头猛吸一口,真替她喉咙疼、肺疼、胃疼……哪儿都疼。 “最近你到底在干嘛?” “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有什么能撑不下去的?”其实听她说撑不下去,心里就一紧,我想我的担心终归还是要接近。“感情?工作?” “都有。”她脸部表情没先前来得丰富,刚开始还带着调侃无谓,这会儿什么都没了,最不愿意就是看到她苦着张脸,有本事跟感情、工作摆臭脸去。 “就这点事情有什么好撑不下去的!你都成为剥削阶级了,不是应该值得庆贺么!”我知道,她一直在硬撑,包括上次关于海归的谈话,可不分散点儿她的注意力,准能掉进她给人设的话题陷阱,一股脑儿听她忧郁。 “嗯,我想去死。”这话已经听到不下一百遍,绝对超过这个数,她不但没死还朝着奇怪的趋势方向不停发展,哪种奇怪呢?看上去像个正常人实质却是个不正常的家伙,虽然也像她说的:判断一个人的正常与否在于对比其的人数,人数越多那么此人被判断成非正常人类的机会越大。照她这么说,她正常与否完全是个模棱两可的结果,或者根本所有的事情都没个定性。看吧,我总是被她的理论混淆。 “日子真有那么难过吗?”真不想被她的低气压影响。 “有什么好过的吗?”她往烟灰缸里倒水,烟头被水淹得滋滋直响,真让人恶心,以前她从来不这样,我是说往烟灰缸里倒水,这种事情在以前她是不会干的,怎么回事。而且我不喜欢自己的问题被人反问。 “该怎么过怎么过,工作工作再工作。” “你是机器人。”她瞪大眼睛盯着我,我知道自己看上去的确像个机器人,听从指挥服从领导按部就班偶尔有小情绪也只是计算大便落入抽水马桶时溅起的水滴高度。 “别这么说我,早晚有天你也得跟我一样。”我不甘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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