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客纷纷跑上船,好多人都往上层挤,都想在开船后欣赏风景时能视野开阔一点,幸而我最早上船,在上一层找了个靠边的位子坐下,等着开船。而大多数人只能失望地去到下层找座,还有些那里都找不到座位的,干脆脸朝外依靠在护栏边,自顾欣赏风景,全然不水面上的阴冷大风撩起头发掀起衣襟。 山好像突然移动了一下,原来是这艘严重超载的船开动了,在调转了船头之后,速度立马提起,水面上被劈开了一条水道,两股泛着些许白沫的水波向两侧后方漾开去。随着船的行进,在开阔的水面上,两岸的层层青山逐一尽情显现各自的身形,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无不披上厚重的墨绿色,只有少许红叶点缀其间。或有几条细细的水流顺着山岩曲折流下,在蓊葱的树丛中半隐半现,悄然汇入几乎与山同是深绿色的水面。船绕了个弯过了拉索桥,水道被两边的山挤压弯曲,山形不再像先前柔和,一座座或雄,或奇,或秀,或险,一座叠着一座,一座压着一座,直到消失在迷离的雾气中。 船上想起一阵惊叹声,游人纷纷举起相机,他们大多和我一样使的是烟盒大小的数码傻瓜机,也有个别拿出 “大炮”,支起了三脚架,很专业很用心很投入地摄取美景,更多的人尤其是小年轻看来没啥准备,只得掏出手机也来凑个热闹,一时间船上灯光闪闪,“咔嚓”声四起。 浙东大峡谷其实颇有些来头,据传东周灵王时太子晋(被废后也称王子晋、王子侨、王乔,据说是海内外近一亿王姓人人,十之七八是他的后裔,一说太子晋或王子晋与王子乔不是同一个人)因建言被废,转而修炼学道,进而成为半人半神的人物。某年七月七日,王子晋乘白鹤驻立洛阳缑氏山巅显圣,数日后挥别众人,驾临大松溪的桐柏台,宁海因此就被称为缑城,王子晋也被天帝封为掌吴越水旱的台岳主神。 船靠岸,游人还没都下船,一个导游就举起喇叭大吼:“现在大家自由活动,十一点半码头集合啊!”我觉得好笑,感觉就像小时候春游秋游时,老师经常说的那句话。好在我不是随团而来的,不必在意时间限制,再说这时候已经过了九点,十一点半返回码头那不成了折返越野跑,只能走马观花,还能看到些品味到些什么呢? 走出码头不远处,见一方石碑立在台阶旁,上书“东天台山”四个大字。原来本名叫做大松溪峡谷的浙东大峡谷地处天台山之东麓,大部分区域原来是属于新昌县的飞地,与双峰森林公园等同属于天河生态风景区,而整个天河生态风景区的绝大部分旅游资源还没有开发,依旧是“养在深闺人未识”,待字阁中。旧时此地为做水库时曾是一片深林,溪流纵横,浓荫蔽日。据老人说即便是再炎热不过的夏日,进到此处也会感觉冷阴森森,不见阳光。盛产的山货名木就不用多说了,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现在已经很少见的鸣禽﹑走兽﹑水鱼等遍地都是,只要你肯花点时间再花点力气,再稍许掌握一点技巧,就每天都能获取丰盛美的味端上餐桌,让全家人大快朵颐,物产之盛绝不亚于东北人自夸的曾经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的北大荒。当然除了鸟兽出没,还时常出没强盗“落壳”。 渐渐地雨住了,可暴雨激起的山水并没有减小,在窄窄的石阶上刷出条条缝隙悄悄淌过,又猛然变成一股白色激流冲下山去。隔着山岩上密匝匝长不很大但很高的树丛和缠绕其间的藤蔓,依稀可见碧透如翠玉般的水面静静地被风吹起丝丝细纹,有对岸的山影模糊地倒立着,交织着树影和云影,浑然一幅天做的水墨画铺陈在山水间。路渐走渐高,两边的山也变得陡峭,山墙笔直陡立,遍布长长开裂的缝隙,嵌着看上去头皮发麻,似摇摇欲坠的巨大山石,不得已石阶被换成了水泥栈道。今天游人不少,栈道很有些拥挤,不少人走走就停下脚步拍照留念,拍完一张换个背景再拍,照完一张另一个人再照。导游倒是轻松了,他们举着小旗帜,并不作讲解,只偶尔提醒游人“小心脚下”,再就是说“快一点通过”。我放慢脚步避开众人,美景要用心去体会,人多嘈杂破坏心境,不如我独自细细地品。 走过几处景点,再跨过摇摇晃晃令人心惊的吊桥,见前面山凹处,一方巨岩下挂着一幅不知什么的画,好像还摆放了些其他物品,忙走上前去细看。原来此处就是“仙人洞”,是东晋时,葛玄之侄孙葛洪隐居炼丹之所在。葛玄曾著《神仙传》、《抱朴子》、《肘后备急方》、《西京杂记》等,葛洪自号抱朴子,字稚川,原来近旁的“稚川亭”就是纪念葛洪的。洞内悬挂的是神仙画像,画像前有一张供桌,上有烛台香炉,另一旁还有一张摆放了香﹑串珠﹑挂件的桌子和一只功德箱,桌上物品并没有标示价格。虔诚的信徒和有所祈求的香客不会吝惜钱财,不过布施钱财的多少则要看各人的财力状况,有不少地方的寺庙道观讨要的香火价格惊人,而且以算命祈福敲钟等名义的收费更是要高一码又一码,大有不掏空来人的钱包誓不罢休之势。当然,宗教的生存和发展少不得依靠信徒的财施,我本人也算是个佛教信徒,完全理解在当下社会生存不易,无论是个人,企业还是宗教,但是片面地追求钱财,不太讲究“随喜功德”,这终究令我不太认同。 这里也算是道家的道场吧,佛教,宣扬众生平等,具有极大的包容性,所谓“无缘同慈,同体大悲”,佛教信众到了其他宗教的道场,必须遵守且要赞叹其教规教仪。于是我在功德箱里投入一张钞票,取过一把香,点上火,恭恭敬敬了鞠躬,又把香插进香炉,并没有作任何祈求许诺。眼光跟着袅袅上升的青烟,见一侧有一条极陡的石阶通往半山开阔处,大概定是葛洪静坐修炼处。可惜被拦上了一条铁链,要想上去必须爬上供桌,从神仙画像边绕上去,这么做是对神仙的大不敬,无奈我只得放弃。正在我慨叹时,走来一对中年夫妇,他们见我烧香,也各自取了一把香,点上火,双手合十,闭目祈祷,于是我悄悄离开,又走在了栈道上。 水声渐渐起来,前行不远就变成了轰响,刚才还是碧绿见底的静水,这时变成了白花花的激流,溪坑里满是不知哪个久远年代前从山坡上滚落或是洪水时从上游冲下来的石块,经过长年累月的水洗水刷冲去了色彩单调的外色,多半被山风山水染成深栗色,少数特别的,则泛出了条条彩色,好似披上了浣纱女遗落在水中的彩练。它们大者有数层楼房之巨,耸立岸边﹔小的如笸箩米鞴,杂陈遍布于溪坑两岸﹔还有不少如牛马大小,堵在水道中,分开溪流,激起溅浪,静流从此变成激流,尤其是过了“乱石布阵”,水流愈加湍急。 前行过了“石蛙阵”﹑“桐柏台”便是“四象阵”。这“四象”不是四头大象的意思,“四象”有多重意思,可指四季的气象,也可指二十八星宿。四方巨石卧于激流中,劈开多条水流,俨如道家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四个镇守道观天门的天神(即到家的“四象”),威武庄严。 低头弯腰走过“玄关阵”,所谓“玄关”,指的是入道之门,果然一走出来就见对岸一条水瀑像丽人的秀发一般披在山肩,心想前方必定是另有洞天。紧接着就到了黄板滩,我惊异地发现溪滩上的石头变成了炫目的金黄色,这是大自然的天作吗?不过我觉得这大概是古代炼丹修道的道人的杰作,类似“洗砚池”的典故,道人们再次汲水,也在此清洗炼丹炉,年岁日久,石头尽然成了金黄色。 一路走来,我已是一身大汗,喉咙冒火,见路边有一排木板房,还有露天在中间撑了伞的塑料桌椅上,像是一个休息区或者餐饮点,忙快步走去,想要是有饮食供应的话最好在此吃点东西,歇歇脚。到了小卖部,里面空无一人,又折到另一像是饭店的大间,见里面云雾缭绕,几个服务员正在吞云吐雾,嘻嘻哈哈聊得很开心,没人在意我进来。 “生意做吗?”我没好气地大声说道。不知是谁接了一句:“你快点去,买水的来了。”还没说完,我身旁背对着我的一个老头从座椅上一跃而起,快步跑到小卖部。我看这里除了桌椅空空荡荡,不像是有吃的东西提供,再则看这些吊儿郎当人,相比做出来的东西我也不敢吃,看时间不晚,也不觉得饿,于是也去了小卖部。 两瓶矿泉水被我灌了下去,又长长出了一口气,见老头盯着我,才想起我还没给钱,忙去掏钱包,一边问道:“老师傅,从这里去天姥峰一直走吗?” “天姥峰?从这里一来一去,大概要两到三小时吧,要看你走多快了。”老头答道。 我有点犹豫了,因为这时我已经感觉到一点疲惫,但还是决定继续走下去,到山脚下再拿主意不迟。于是我付了钱,继续前行。 除了在 “拍马屁”旁和几个小年轻一同嬉笑了一番,我只是在“吟玉流霞”边稍稍停了一下,想着要是晴天,水流激起的水珠定会在阳光下映出彩霞,和着激流拍打岩石发出的扣玉般脆响,那山水声光交揉的立体美景必定是景区里最美的一处。又想到已是中午时分,要是饿着肚子爬山那可不好受,于是加快了步伐,不再停留。 前方的路不太好走,许多地方根本没路,只是在岩石上凿几个容脚的凹坑,也不平整,斜斜的,天雨路滑,走在上面要分外小心。游人也渐渐稀少,回头一看,只有十几个小年轻三三两两结伴而来,跟着旅行社的游人一个也没看见。 走到一处岔路口,路旁是上山的台阶,台阶下有一座石质凉亭,一个穿着景区工作服,越五十多岁精瘦的小老头坐在里面,见我来,冲我笑笑。 (由于论坛上传图片限制为250k,所以我拍下的很多风景照无法上传,读者只能看到我写下的枯燥文字,见谅!) 2010.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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