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琐笔

沫汐

一

    风从远方来。叫醒一些植物，和像植物一样的人。另一些，长睡不醒。虬枝盘旋的古树，朱唇未启的蔷薇，水一般的少年，春之身影袅袅婷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春天，有自己的草木，阳光，雨水。有人在陌上看桃花，看着看着羞红了脸，想做一株桃树，为某个人开满一树粉红。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凝眸深处，心波微漾，碎了那临水照花人。一样春风两样情，有人走着走着就身陷艳粉娇红，有人的春天却不开花。花朵没有忧伤，风也没有，他们不说，也没有人懂。

    偶有雨，湿润无骨，不稠密，不喧哗，云散雨收后，便有隐约轻薄的绿，每一片都精致，都小心翼翼，断不是年少轻狂的样子。青春是不惧的，没有一丝羁绊与牵累，时光太多，多到无需小心，无需珍惜，恣情肆意便是不负韶华。离幸福很远，但是内心稳妥，确信在通往幸福的路上，不会迷了津渡。也有人，从春天出发后，就和自己走散了。

    孤单的路上有谁可以风雨与共，人生若只如初见，那是后来的事。只当日。相逢吧，我尚年少，你未老。

    二

    春消夏长，路边的月季日盛一日，忘乎所以。旁边小小的花草，静静观望，她们在夏天到来之前就把自己开碎了。也常遇那陌生的，竭力盛放，然后静默颓败。向来不喜欢向人询问花木的名字，很怕不合心意，都叫做“美”。享受立于美前简简单单的欢喜。路遇喜爱的，驻足良久，从不折下，让它对每一个经过的有缘人微笑。

    因缘对了，于花于人都是恩赐。好的相遇，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对彼此内心有着深刻的影响，在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也看到自己理想中渴求不得的东西。相互慰藉，相互陪伴，遇到一个对的人，幸福与孤独联袂而至。至于能否一生伉俪相得，琴瑟相和，那是不能问的事。若不能在最好的年华里遇到，便此生无望了。

    夏的美过于喧哗，泛滥，一下子涌到眼前，稠密得令人疲倦，令人挑剔。人也如此。不要在短时间内看透一个人的优劣，给自己留一些憧憬的空间和余地，穿透人性后的结果，是静寂，没有幻象，没有期待和失望。

    几场雨水过后，天空很旧了。阳光照着庭院里的柳，柳下小憩的猫。间或乍起一阵蝉鸣，摇碎半墙花影。墙角的草，正绿得伤心。

    三

    暴雨洗劫午后的小城，之后空气清冽，浸入已经习惯了夏日温热的皮肤，有一点点疼。仿佛世界突然遭受变故，一夜沧桑。思念躲在阳光斑驳的秋日槐荫里，被一场看不见的风吹散。想象着，若有一日再精致地走过你的身边，你可会伸出曾经的手？

    时光是个哑巴。所有的生命在沉默中老去。众芳摇落，绿意消瘦，满天飞舞的叶子切碎了阳光，芦苇在风中招摇着苍凉的妩媚，憔悴难对满眼秋。

    好的东西，总是没来得及厌倦就失去了。遗憾中生出宽宥，原谅所有的枯萎，凋落，离散，和永诀。行到这里，已略知真相，享受与承担，满足与不甘，一檐之下的烟火，抵得过天马行空的幻觉。

    生命中曾经挚爱的人或物，是埋在岁月里的种子，在漫长的时光中渐渐发芽、成长，记忆日益繁盛，生命迅急凋零。

    天空静静地，蓝给自己看。高大的街道树褪尽繁华，所有的记忆都落在秋天，干干净净，曾经相依为命的伴，皆重回陌路。剩下一树一树的空。踏过阶前的枯叶，簌簌作响，觉得心里空空的，一定有些什么落在了来路上，是什么呢，一时想不清。

    努力学会妥协，会讨好自己，细心收拾起那些支离破碎的东西，在庸常生活中实现心灵的自足。不想说，不敢说，幸福很疼。

    四

    冬日里很闲，有人一把一把数光阴。日子越数越厚，快乐越数越薄，仿佛，生命的好只在年少。其实善忘才是好事，既难回头，何必不忘。

    冬日有极盛的美景，每见雾淞，总会想起一些清冷女子。她们是冬天里的树，在冷冽清寂的早晨，开出满满枝桠的洁白花朵，冰晶透明，摇摇欲坠。不是不分四季满世界铺张的花，只在极短的时间里被极少的人看见，所以不会厌倦。

    亦有大雪压住红尘。喜欢一种说法，说岁月里的雪是从某个朝代比如唐朝开始出发，一路颠簸，换过不知多少快马踏破不知多少铁鞋，最终，把青丝跑成白发，把眼前跑成天涯。时光寂静如雪。不再谈爱，仿佛禁忌，爱比雪冷。

    人生最好的境界是丰富的安静。年龄越长，越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么。已经深谙人性和时间的面目，短暂肤浅的欢愉只是浮花浪蕊，岁月的走向是静水流深。所有真实懂得的，都沉淀在心，无可言说。不盲目，不轻易尝试，内心的空间清寂而逼仄，容不得太多浮华无用的东西填充，亦没有足够的耐力进行接纳与消除的反复。有时会呈现疲惫，冷漠，疏于表露情意，其实内心从未停止交付。等待与寻觅，愿得赏心三两枝，不求整个春天。

    让生命不蔓不枝，荆钗布裙安于寡淡，似水流年，唯愿静好。

说不出的悲伤

鱼老大

荆钗布裙安于寡淡，似水流年，唯愿静好。

安静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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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心道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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