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敬爱的伯伯
怀念敬爱的伯伯
昨天上午接到堂弟卫东的电话,说他的爸爸,就是我的大伯于上午9点30分去世了。我赶紧吃中饭,稍息了会,就与太太一起开车过去。
我们赶到时,大伯已经移到堂前的冰柜里,透过玻璃,看到大伯躺着的身躯,看到大伯清瘦的脸胧。他瘦了,比上个月更瘦了。看着看着,伤心的泪水突眶而出,一件件往事涌上心头,不禁让我想起大伯生前的点点滴滴,直到晚上回到家里还在想,翻来覆去一夜难眠。
大伯叫高继芳,生于1934年,比我父亲大二岁,但与我父亲的性格完全相反,大伯文静,稍有点内向,父亲热烈好动,用奶奶的话说是一“文”一“武”。他们一生的职业似乎也印证他们的性格,真是性格决定命运。
大伯1953年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因有一定文化基础,部队培养大伯成为一名军医,属文职军人一类。我1957年岀生时,大伯还在部队,那年苏联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上天,大伯就为我取名为“卫星”,姓高,则叫高卫星,似乎很高大上,其实与本人相去甚远。
第二年大伯复原回来,先在靖江公社雷东村医务室工作,后调入靖江卫生院任外科医生,最后调任赭山卫生院一副院长。
听奶奶说,我小时侯大伯非常喜欢我,经常带我出去,有时出诊也带着。我还很小,没什么深的印象,而且连大伯也叫不清,只会叫“阿伯”,一直到现在也这样叫,后来大妈也顺着叫阿妈了,而且我的弟妹甚至邻居也都跟着叫这样叫阿伯、阿妈,还都不知为什么这么叫。
大概我六七岁的时侯,有一次发现箱子里有一件小孩的海军水兵服,我问姆妈是谁的,她说是你的啊,小时候你阿伯送你的,我好奇的拿岀穿,实在太小了,上衣扣子不完全能扣上,裤子拉不到腰,帽子到还可戴上,帽后二条蓝色飘带,象二根小辩子,领口可打一个蓝色领结,肩上有一块有一圈圈蓝底白色条子的方巾。我穿着到外面跑了一圈,很是得意,阿妈看了眠着嘴愉笑。也许我从小喜欢当兵,无形中受阿伯的影响。
我八九岁就学会骑自行车,但家里是28吋的大车,只能在横档下踏,很不爽,阿伯的自行车是26吋的,可在坐櫈上正常骑,所以,他每次回家我都会偷偷地骑他的车玩,如他看见了,也只是说一句:别弄破了我回不去。有一次我真的弄破了,他也没说什么,自己修好,而后也一直没上锁。
我刚高中毕业时,有一次阿伯对我和爸爸说,靖江卫生院牙科要找一名学徒,问我要不要去,那时牙科医生不象现在这样吃香,但总比做农民好,就答应了,可惜上面规定只找“居民”户口的。没成。
1977年夏天,阿伯回家时对我说,可能马上要恢复高考了,你抓紧复习准备,或许能考上。不久他不知从哪里给我弄来近年的高中课本和一些复习资料,在那时都是非常宝贵的,我就开始中断了四年的复习。不久中央正式下来恢复高考的文件。如果没有比别人早几个月开始复习,可能连中专也考不上。
阿伯从赭山卫生院退休后,在家里开了专治烫伤的诊所,还很有名气,附近几个乡镇,凡有烫伤的病,不去大医院都到阿伯的诊所治疗,我每次回家准能碰到患者。现在阿伯的徒弟也在赭山卫生院专门开了个烫伤科,听说,影响也很好。
阿伯多才多艺,会拉一手小提琴,在家经常能听到他的琴声。文革初那会,他业余时间随文宣队到各大队巡回宣传演出。有一次到我们大队,他把我安排到台上看,我能近距离看演员化妆,看他们幕里幕外进进岀岀,尤其能近距离观看和倾听敲锣打鼓和二胡、笛子等乐器组合演奏。印象最深的还是阿伯手提琴伴奏的《白毛女》《北风吹》一段。看阿伯站起身,纽着腰,手臂非常用力拉琴。清丽而有点伤感的音乐从他的脖子间流淌出来,台下一片个寂静,完全盖过了那个白毛女演员的歌唱声。这好象是我第一次真正听阿伯拉琴,也真正感受到音乐的魅力。
不知为何,阿伯退休后改弹琵琶了,我每次回家,在他诊治病人之余,总能看到他坐在廊下,怀抱琵琶很悠然自得的随意弹着,有我熟悉的电影《铁道游击队》主题曲《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草原小姐妹》等,更多的是我不熟悉的曲子。
有一次我回家,阿伯呆坐在门口,没有弹琴,我问他,阿伯你没有弹琴?琴弦断了,没有去买。我回家后,在杭州文二路一家乐器店买了几根弦带去。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阿伯做的事,而且还不知有没有用上。
十三、四年前,我们老家拆迁到新农村,与阿伯联系少了。听说有一次阿伯去南阳镇上,不知道回家的路,后来连熟悉的人也不认识了,可能是他真的老了。有一次我去看他,他仍以一贯优雅的风度说:里面坐。认识我的吗?我堂弟说,他见来人都这样说。再后来,“里面坐”也不说了,直到昨天静静地过世。
昨天,我看到阿伯的遗像胸前挂着军功章,我叫堂弟去找找军功章,但没找到,找出一张阿伯在部队立三等功的奖状,还有一张萧山卫生系统先进工作者的奖状。我趁此又叫堂妹还找出了阿伯心爱的小提琴和琵琶。上面积满了灰尘,琴弦也都断了。我仔细地用湿布擦干净。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二件乐器都非常普通,手提琴琴面己无油漆的光泽,而且边上包的是锈迹斑斑的铁皮,琵琶面板好象如三夹板似的,无油漆过。阿伯就是用这样的乐器奏岀美丽动听的音乐,奏出美丽的人生。
我看着躺在冰柜里的阿伯,不禁泪流满面。他睡着了,静静的睡着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真想,真的想把他叫醒,可是我无能为力,无力回天,总觉得有许多许多的遗憾与愧疚。
作者:高卫星 2020年8月26日晚 于杭州
供稿:潘以和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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