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湾生产队,中国农村最基层的单位。全队18户,80多号人。 甘湾生产队,座落在湖南省有名的三里溪水库东岸当阳山下。在中国的版图上是找不到这个标地的,就是在县域的地图上也找不到他的所在。 甘湾生产队,是我的家乡,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在那里出生,在那里成长,在那里读完小学,直到1964年16岁参加工作,我才走出了那个封闭的小山村。 说起甘湾生产队的变迁,首先是环境的变迁。甘湾本来世世代代依当阳山脉、傍三里溪河流而生存。新中国五十年代大兴水利建设,在根本没有什么建筑机械的困难条件下,党和政府组织人民群众出劳出力,建成了有名的三里溪水库。水库竣工蓄水,彻底改变了甘湾生产队的环境。水库蓄水淹没了农民们赖以生存的上好良田,只剩山下边一些天水田和晒坡地。水库蓄水淹没了平原上的农舍,不少农户迁出了水库淹没区。甘湾队的农户,都属于淹没线以下的,当年都投亲靠友搬迁出去了,后来由于淹没线到实际淹没区还有一定距离,房屋也没有撤掉,好多户主又搬回来了,还有不少农户就近搬迁到淹没不到的“红线图”区内。水库蓄水后,甘湾生产队农民的屋后是山,屋前是水,本来要修建公路的美好愿望落空了。小山村变迁得更加封闭了。 甘湾生产队变迁得更加封闭了。但是,三里溪水库淹没区的人民是作出了贡献的。自从三里溪水库竣工蓄水50多年来,下游灌区60华里范围内的百万亩粮田,再不受干旱、洪涝灾害的威胁,年年丰产丰收。受苦受害的是库区内的少数人,被惠泽的是灌区的几十万人民,这就是少数人与多数人的辩证关系。时至今日,在三十多年不重视水利建设的岁月里,毛泽东时代修建的水利工程,对新农村建设,对农业生产的巨大命脉作用,是不可估量的! 1964年秋收季节,我参加工作离开了生我养我的甘湾生产队。参加工作前,在生产队度过了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我已经是青年了,依稀记得,1958年大跃进,成立人民公社,1959年当地农业丰收,直到1961年才觉得粮食紧张,饭是有吃不饱的时候。但是,在我所在生产队里,大队里是没有真正饿死人的。我也没有听说过,在本大队以外、在本公社以外、在本县以外、在本地区以外的范围内,饿死了多少多少人!死人的事是有的。有年长一点的,有身体虚弱一些的,因为粮食紧张,饭没有吃饱,患上浮肿病,加上当年医疗条件差,得不到及时治疗,抱病而去,在三年困难时期,我也记得有那么三、五个,这是不能胡说八道的。以我的经历证明,那些反毛精英们编造谎言,说“三年困难时期中国饿死了几千万人”,完全是别有用心! 离开甘湾生产队前,我在生产队里满满的参加了三年生产劳动,每年能做5000多工分。三年生产劳动,我得到了锻炼,逐步树立起集体主义思想观念,学到了农业生产的成套技术,使我人生受用不少。 那时候的甘湾生产队,是人民公社的产物,是队为基础,集体所有,集体出工,集体分红;甘湾队里人丁兴旺,茶油满坛粮满仓,没有人愁苦,没有人心慌。 那时候,甘湾生产队的青壮年劳动力是农业生产的主力,象我的父亲、王队长等一批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就有十来个,我这样的一群年轻人也是从事农业生产的接力军。回忆当年插秧割稻捡茶籽时,社员们展开劳动竞赛,干劲冲天,喊着号子,不甘落后的热火朝天场面,至今令我难以忘却。 那时候,生产队集体资产从无到有,建起了队办房,修建了柞油房,添置了所需要的新农具和耕牛,实实在在发展了农业生产力。 那时候,生产队经常组织学习大跃进、人民公社、总路线三面红旗和党的各项方针政策,我们农民的思想不断进步,觉悟不断提高,一心为公、一心为生产的集体主义精神逐步形成,社员们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那时候,人有多大付出,地就给多大回报。集体出工,组织起来力量大,把山上百亩油茶林的杂树杂草砍得精光,那几年油茶树挂果特别喜人,许多油茶树干都被满枝茶果压弯腰了,寒露时节上山摘茶籽时,社员们个个兴高采烈,手脚灵快的劳力一天要摘200来斤“茶包”。 那时候,集体出工,组织起来搞生产,全生产队所有能种庄稼的坡地,全都种上了经济作物,全队所有能插水稻的山傍田,都插上了水稻;夏、秋天,水库放水,水退到哪里,晚稻就插到哪里;在库区,社员把插退水田叫做“捡甩亩”。“捡甩亩”收获的粮食是不交公粮和提留的。 那时候,从我参加生产队劳动的三年,到“分田单干”风刮起的年代,甘湾生产队近百号人,靠百亩油茶林吃油,靠人平一亩多点田土吃饭,年年丰衣足食,过着温饱的日子。不仅是过上温饱日子,而且每年还上交国家公粮,上交各种提留,还要为农业基础建设出劳出力。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上交提留的负担越来越重,最高的时候,人平每年高达200多元。 这就是当年的甘湾生产队,一个奋发向上的、朝气蓬勃的、显示集体力量的、充满活力的、有发展前景的中国农村最基层的生产队。 考察一个生产队的变迁,还有一个隶属关系直得说说。甘湾生产队在新中国成立后,一直隶属三阳乡、三阳公社、三阳港镇,这是没有变化的。但是,在大队和村的隶属关系上,却存在几分几合的历史。修建水库前,甘湾隶属永昌桥初级社、高级社;1959年水库建成蓄水后,永昌桥消失在几十米深的水底,甘湾隶属和生育大队,1966年合并到永红大队,“分田单干”后又撤分到和生育村,2011年村组合并,又隶属花山洞村。这种多变的隶属关系对一个最基层的生产队来说,从来没有产生过多少相关联的利弊关系。 甘湾生产队的交通条件变迁也是突出的。五十年代水库蓄水前,人们走的是羊肠小道,能够抄近路走出山村;水库蓄水后,阻隔了出行道路,要走出去就要翻山越岭,多绕几公里路;因此,只能靠小木船渡人、运货;开始农民们都是自制小“划子”,逐步发展为机动木船,近几年在国家政策扶持下,又发展铁制机动船。三里溪水库船运事业最兴盛的时候,是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那时候,水库里有20多条机动船营运,生意兴隆,船主的收入很可观。有一位唐师傅一辈子在水库驾船,安全行船几十年,从来没有发生过事故,如今他儿子接班了。现在的船运事业萧条了。平时难得看到船只来来往往,只有到逢集赶场的日子,才有船接送几趟人。甘湾的公路至今不通。还是在乡办企业大发展时,乡办红砖厂为了到当阳山脚拉煤阡石,修建了一条两米宽的毛公路。后来,砖厂垮了,毛公路荒废了。这一点五公里长连接村里硬化水泥路的土路,现在也无法跑车了。库区人民经常议论:如果不修水库,我们的家门前就是一条县级干线公路,那多方便啊。 甘湾生产队的变迁,重点是八十年代初的倒退。小岗村“分田单干”的狂风暴雨,如滚滚洪流,荡涤完中国所有的农村集体经济,甘湾生产队也不例外。 甘湾生产队改名“甘湾组”。田、土、山全分到户了,生产队公有的队办房、柞油房、农具、耕牛都分了,集体垮了,人心散了,单门独户,各顾各了。 当年的青壮年劳力,有好几位归西了,剩下几位都80岁左右,无力打理农业生产了;我们这一批人,有几位参加工作了,有几位搬迁出去了;再年轻些的男女青年们,加入农民工队伍,背井离乡,到处打工,争钱谋生。 现在的甘湾组,除了每户种一点口粮田以外,不少田、土都荒芜了。荒芜的田、土,少部分栽了树苗,多数长满了荒草,一荒废就好多年没有耕种。百亩油茶林分到户后再也不“砍山”了,近十年来油茶树稀稀拉拉挂几个果,人们也懒得上山受累捡茶籽了。吃油就靠种点油菜。 现在的甘湾组,青壮年都流落在外面打工争钱,一年也难得回家一次,哪家有重要的事,也难得集聚几个人帮忙;我参加过几次丧事,知道现在农村就是开工钱请人,连抬棺材的人都难得喊拢来。 现在的甘湾组,人烟稀少,田地荒芜,一片萧条景象。再也不会有集体经济年代大家斗志昂扬,意气风发,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了;再也难得出现团结一心,互帮互助,一心为公的那一幕了。 现在的甘湾组,人口只会越来越少。因为,已经参加工作的,肯定不会再回去“改变农村面貌”了,已经搬迁出去的农户也不会再“吃回头草”了,出外打工的年轻人,有的与外地人联姻,定居当地了,有的也决心靠打工积累点钱,走出这个闭塞的山村。 甘湾组,本来是三里溪水库淹没区,居住的都是当年政府没有按政策安置搬迁的移民,几十年不仅没有得到政府的关心和扶持,而且还有沉重的提留负担。直到2006年,国家开始实行反哺农业政策,才取消公粮和提留,给移民发了一点生产扶持款,但也无济于事,只能永远行走在温饱线上。 今后的甘湾组,水库移民不利于久居这个闭塞的山村,国家应该采取二次搬迁措施,把剩下的移民农户迁出闭塞的甘湾。甘湾地盘全部实行绿化,保护水库东岸植被,防止水土流失,保障水库百年千年的最大效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