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鱼老大 于 2011-12-2 15:18 编辑
葱花烙饼
老爷子病了,躺在床上日渐消瘦。这么些天过去了,也没什么起色,毕竟年纪大了。虽然身体动不得,头脑还是清醒的很。他这儿媳妇还算得上孝顺,天天给老爷子送饭、擦身,也难为她了。
医院有食堂,虽说各样的都有,可怎么也比不上家里的吃得舒心。儿媳妇每天中午都来给他送饭。早上是粥,晚上也是粥,就中午这一顿是“干”的,一张烙饼。老爷子总说“中午干的管饱。”他这儿媳妇是隔壁村上的,也蒸得了馒头烙得了大饼。可这倔脾气的老头总是嚷嚷着让家里的“闲得慌”的老婆子给烙饼吃。大夏天的吃烙饼,还隔天就要,还真是没见过。老爷子却说“俺就认得这大饼,管饱着哩。”一脸的憨笑,一脸的褶儿。
老太太身体也不是很好,腿脚也不如前些年灵便了。儿子在外当兵这些年也没回过几次家,亏得儿媳妇体贴孝顺,又是老的又是小的,又是果园子又是鸡鸭的。
吃着儿媳妇开着农用拖拉机送来的葱花烙饼,老爷子吃得很是高兴。嘴里却说,“你妈怎么又给烙饼呢,不会做点别的呀!这老婆子!”儿媳妇不说话,只是笑。
这一天快近中午的饭点了,有个穿军装的中年男人推开了房门。 “爸,”他说着直径向那正侃大山的倔老头走去。 “你怎么来了?”眼睛闪了一下光,“你小子也知道回家呀。你爸病了你不知道啊,兔崽子!” “我给你送饭来了。”男人说着放下布袋打开里头紧包着的大饼。淡淡的葱花饼香。男人挤着脸上的笑递到老头面前。 “你妈怎么样。”他总是这么问,头也不抬的去掐香菜、咸菜卷饼吃。 “挺好的。”男人坐着,目光在地板上游离。 “这,这…”老头咬了一口死盯着饼卷看,“你妈咋了。出啥事了?快说!”他握着大饼卷的粗大的手颤抖着,嘴里的那一口还没来得及细嚼,这一急香菜叶子和咸菜粒撒了一桌子。 “俺妈没事,挺好的,真的。”男人赶忙坐到床边,握着老头颤抖的手。“就是有些累了,让淑芬给烙的饼。” “……,”脸上的老褶子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真没事?” “没事。”男人拍了拍老头的肩,声音低低的。 “哦,哦,那下回让你妈做,她在家不也闲着吗。”老头发布他的权威指令了。
这一连四五天都是那中年男人来送饭。一样是烙饼,老头却越吃越少了,再也不和同屋的病友吹牛侃大山了。精神也变得有些恍惚。嘴里总是叨叨着,“妮儿,俺来和你做伴,俺来和你做伴。”
一天晚上下着大雨,医院给开了病危。那男人和女人赶来时老头却是精神奕奕,脸上也多了些血色。话很多,一会儿说修整果树,一会儿说常去看你姑,一会儿又说他的那件羊毛的外套。临了了说让他俩明天来的时候带张老太太的相片,想再看看她年轻时候的模样。男人和女人在楼下的长椅上抱着哭了好一阵子。
第二天早上来的时候,老头已经奄奄一息了。他抱着他和老太太的结婚照喃喃着,“妮儿,俺来了,等等俺。”
那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有一对兄妹来一个庄子上收花生,快中午的时候下起了雨。兄妹俩躲进了村口果园边上的一户人家。家里有个长辫子的姑娘正在烙饼做午饭。眼看着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家里的长者就请兄妹俩进屋喝口热汤,吃点烙饼。雨住了,兄妹俩也走了。从此那条辫子一直在年轻哥哥的心里梦里缠绕。后来哥哥娶了长辫子的烙饼姑娘给妹妹做嫂子。姑娘烙的饼总是只放葱叶子不放葱白,他总觉得奇怪。姑娘说,葱叶子总是特别容易干,先把它们剥了,那葱白反而能放更长的时间,啥都不耽误,啥都不浪费。几十年了,他们家的葱总是被先剥去叶子白胖胖的挨挨挤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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