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死马当作活马医-前辈相传的故事之一

冷眼向洋

       话说甬台交界的宁海县，正是天台山与支脉四明山分野的地方，县境西部重峦叠嶂，沟谷纵横，奇峰耸立，怪石遍布。山谷间碧水奔流，水流湍急，抢出溪坑间，汇延数十里，其中一条向东自孔溪坳折北由杨梅岭汇入象山港尾的铁江。这一条河就是宁海五大溪之一的凫溪。

       凫溪古称浮溪，群山之间，一溪如带，村民扎排浮江，货物散集，交通往来，得享舟楫之便；筑砩引水，近溪的低田自不待言，就连在山坎上的高田也成了沃土。故此山间河岸，散布着村落无数，村民繁衍生息，千年来混个温饱，到也自足自乐。公元一九六十年代，在凫溪下游修筑杨梅岭水库，灌溉之利，几乎遍及县北诸乡。只是自此之后，浮槎溪上，成了一代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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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清末民初，立秋前后，时值溽暑，正是一日向尽的傍晚，而那一轮金乌，还在抖擞着万分的精神，万千道金羽挥洒到地面上，热得连凫溪岸上的杨柳也似乎卷起了细叶，把枝条耷拉在近水的空中，有气无力地一动不动。像这样的天气，不要说动，就是坐在浓荫下面，不停地摇动蒲扇，也会淌一头热汗。让人恨不得立马跳进水中泡着，才会落个一身清凉。
        在凫溪下游，距石门孔溪坳一二里许的地方，有二个村庄隔河相望，河南的是梅林陈，如今的村里人把几只丝绸做假狮子舞得活龙活现，名扬浙江东南半壁。河北的是溪下吴村，当年的旧址，因为修建杨梅岭水库，已淹没在千顷碧波之下。溪下吴村的后裔们，便搬到了几里外的杨梅岭，这个村现在建设得花团锦簇。当然这是后话，自是按下不表。
         沿溪的南侧，有一条五尺来宽的弹石小径，在当年却是沟通宁波台州和绍兴的官道，自过塔珠岭便折向西南沿凫溪南岸，在梅林陈和溪下吴之间，分道向西过龙宫马岙到绍兴府新昌县；向南越相见岭经屋檐岭往台州府天台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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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路平日行人络绎不绝，这个时候却仿佛绝了人踪。
       正说话间，只见远远地从梅林方向，急急地过来一群人。打头的是一乘毛竹眠椅，二道粗麻的柴绳打横从眠椅中间掠过，缚成二道活络结，套在一根粗竹杠上，一前一后搭在二个精壮的汉子肩上，吱吱哑哑的抬得十分吃力，旁边还有二个大汉，也是一身短打的蓝色葛布褂，簇拥在毛竹眠椅两旁；远远的还有三个妇道人家，只是当中的一个显然已是脚步浮软，幸亏是旁边的二个妇人搀住双肩，才力不从心地紧紧地跟着。一行人步履匆匆，却掩不住神情黯然失落。
       入伏以来，天公吝雨，他们沉重的脚步，踏起了一路的浮尘。时不时，还有几声有气无力的干嚎传来，沉闷的空气里便多了几分肃杀诡异的味道。
       四个大汉，一乘毛竹眠椅，换人不换肩交互着抬，一路上行来，四个人浑身上下已然没有一寸干纱。
      “算了，算了，事情也已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急也没用，还是到前面的路廊里憩歇一会，喝口水，顺便也等她们一会。”只听得打头的一个汉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手指着前面的路廊，一边又转头示意落在后头的三个妇人。原来他们已走到了台州和绍兴的三叉路口。在那路口便是一个路廊。
        古来交通靠人力兽力，人兽之力难以持久，走上一段长路，自然要歇脚休息，于是路廊便应运而生。路廊多是一间正面敞开的房子，傍路而建，也有让路穿越而过的。瓦顶砖墙，靠墙有一圈半圈固定的石条或厚木长凳子，可供白天过路的行人、农民、挑夫来歇脚，晚上则常有乞丐投宿。有的路廊里，甚至还有好心的修行人，用粗瓦缸盛了茶水飨客。路廊多低矮狭仄简陋，出门在外之人，哪有在家的诸多讲究，但能挡风、避雨、遮荫，便不啻一个洞天福地了。骚人墨客吟诵的古道长亭，路廊就是长亭的另一种说法，只不过多了几分书卷气，让人多了几分遐想。
        四条大汉风一般地卷进了路廊，急忙忙卸下竹眠椅，手忙脚乱地掀开了门洞一侧粗瓦缸上的厚木缸盖，拿起了一侧挂在架子上的用毛竹做的茶勺，咕咚咕咚一阵狂牛乱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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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位大哥，可不可借一会说话？” 四个人正在入神喝水，听得有人突然发声询问，皆是一惊，停勺寻声望去，只见得路廊一角背荫的长凳上，正半倚半坐着一个小老头。原来四个进来，一门心思寻水解渴，未曾仔细打量四周，竟然把一个大活人给生生地看漏眼了。
        四人定晴看去，老头一身长袍，本来已洗得发白，前后被汗水溻湿的地方，却好像又浸染了铁灰色，老人的头发在头顶上用一只木头簪子绾了一只髻， 一撮山羊胡子让汗水粘得向后弯到喉结处，原来是一个出家的道人，只是看上去面貌猥琐滑稽。
       “嘿、、、、、、”四人一齐长叹，似有千言万语，却仿佛又是一时无从说起了。
       “四位大哥，贫道想打听一下，你们这个眠椅上躺着的那位是犯了什么病？”
        原来四人一路抬来的眠椅上，抬着的是一个病人，此时躺在眠椅上一动不动，一床薄薄的蓝葛布床单紧紧地罩在身上，床单打了几大块衬丁，看得出来，躺在眠椅上的那人，也不是出自什么殷实之家。本来夏天的床单，也就纳在胸口御风寒，看这户人家用料能省则省，床单一头盖下来，也只能盖到小腿部，一双粗糙的大脚露在外头，脚底的老茧厚得几乎可以踢死牛。
       “哎哟，我的娘啊，我的命真苦啊。”突然一声凄厉的哭声，从路廊门洞外传来，原来那三个妇人已经赶了上来，惶然间地听到有外人动问，那中间的妇人不由得又是大放悲声。二旁的妇人，一边小声劝说，也自是涕泪交流，泣不成声。
       “道士先生，人命天注定，人已走了，说也白说，多说多伤心，不说了，不说了。”四个汉子中，有个性急的低声回绝道。
       “这位大哥，你怎么就能肯定人已殁了？”
       “先生啊，先生，我的天啊，我的命苦啊，我们一家三口，孩子还小，怎么活啊？”那拼命啼哭的妇人，本来还想说一说那躺在眠椅的人是如何得病的，谁知一开口，却又不由自主地大叹苦情，自然哭得无法再行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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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士先生，人合关天的事，我们是不能乱说的，你既然问起，我们也但说无妨。”四个汉水当中，那个打头的汉子，显得老成持重一点，见老道士问话，惶惑中也搞不清什么路数，不觉心存侥幸，或恐老道士是一个奇人高士，说不定还能一伸援手，就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跟道士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躺在眠椅上的汉子，此去向西五六里的小山村的山民，种田耕地之余，平时做点蔑匠活，编着竹簟、接箩、草扒、畚箕之类的竹器，挑了到十里外的梅林街，换些小钱，贴补家用。
         时令正是五荒六月，恰巧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地里番薯芋艿之属，才长了丁点大；田里的水稻也还正是灌浆的时刻。眼看着上年存下的稻米，今春收下的小麦，在缸里一点点减少，二个十来岁大的孩子饭量大得惊人，却还在顿顿嚷着吃不饱。篾匠自然是心急如焚，着急怎么才能度过这段难关。
        这当头六月的毛竹，居说竹浆太多，容易蛀虫，一般是不太用来做竹器的。蔑匠闲不住，心里想做不了竹器，砍点竹头竹脑，扎几把扫帚卖总可以吧。
        今日中午，蔑匠从山上挑着一担的毛笔梢丝回来，山路崎岖，炎日似火，口干舌燥，一身急汗，走到了村口的龙潭边，实在是被那一潭的清水勾得耐不住性子，放下担子，一头就扎进的冷荫荫的潭水中，口里还直嚷着爽快来劲。下水才一会，这蔑匠这被这个龙潭水一激，居然打了几个寒战，赶快爬上岸想回家，谁知就口吐白沫栽在了龙潭边上，等周围的人围上去察看，就已经人事不省了。
         那四个抬眠椅的汉子，打头的就是蔑匠的亲阿哥，另外的三个有兄弟也有叔伯兄弟。那号陶大哭、叫天叫地的妇人就是蔑匠的老婆，搀扶她的不是妯娌就是本家。一行人赶紧收拾了家伙，就火急火撩抬了蔑匠出门就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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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邻近的方前村，有一家祖传的郎中，是远近闻名的治伤寒时疫的好手，无数个犯伤寒的人，在林郎中的手下妙手回春。
他们也不管蔑匠是不是跟林郎中的医术对症，一干人病急乱投医，抬了蔑匠箭一般地闯进了方前村。也真是不巧，林郎中的家里人说，林郎中一早起来，去梅林街中药店同仁堂拜访张老板，说不定要到晚饭前才能回家。
       救人如救火，走，索性抬了人去梅林同仁堂。这个张老板既是药店的老板，也是一个悬壶济世的郎中大夫。二个郎中看一个病人，岂不是好得更快。
        到了梅林街，林郎中和张老板正在药店里聊得正欢，一番望问闻切下来，两个大夫就大摇其头了，说是病人牙关紧闭，脉息微弱，药石难进，就是神仙来了也得束手， 可谓是回天无力，还是早点回去了理后事为好。几个人不免当庭垂泪，好话赔尽，到最后，看两位大夫也真的是无计可施了，只得垂头丧气地抬着蔑匠回家。
       梅林到梅林陈官道一旁有一老爷庙，名唤上上庙，内中供奉的是当地的境主老爷，相传老爷十分有灵验云云。一众人不死心，脚步一变，抬着蔑匠就进了上上庙，防不住老爷显灵，巫师有术，横着的蔑匠抬进去，站着的蔑匠走出来，那就成了天大的好事了。
       上上庙里奉了几个香火钱后，乩童就点了香烛上了乩坛。不问还罢，一问神仙老爷，他们一众人更是心凉如冰，原来那老爷通过乩童的嘴里告诉他们，说蔑匠是被阴司勾了魂去，如今那灵魂正被铁链锁着，吊在上上庙的廊庑下。要想老爷施恩，放蔑匠一条生路，那是万万不能的事。天命难违，走吧，大热天的，早点回家，如果灵魂送了阴曹，蔑匠这口气上不来，到时候还得做一个死在荒郊野外的孤魂野鬼。
      “那如此说来，你们这个蔑匠兄弟是真的无药可救了是不是？”道士听了他们的叙述，插嘴问道。
      “神仙都如此说了，还有什么办法。实在山穷水尽了。”大汉摇着头应承。
      “能不能让我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的？”道士说着，不等得汉子答应，就一把掀开了盖在蔑匠身上的葛布床单，只见躺在眠椅上的蔑匠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发青，气息似有似无。再一把扣住蔑匠的手腕，脉速而弱，也在似有似无之间了。
       道士的一番动作一气呵成，蔑匠的一干亲属还来不及制止。
        只见得道士捏着胡须稍一沉吟，“如果你们认为蔑匠已必死了，我到还有一个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办法，不知你们是否想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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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神仙，你救我丈夫一命啊。”蔑匠的老婆到也机灵，听道士一说，马上跪到地上哀告。在她的嘴里，道士先生也马上升格成了神仙。一干人也顿时七嘴八舌地恳求
      “蔑匠暴热后骤冷，毛孔紧闭，气血挟了邪寒侵入心脉，本来热得心血沸腾，猛一寒热相激，这如何叫人生受得起。也罢，也罢，我也权作一试，如是有缘，蔑匠或可还有一丝生机。”
        道士转身拎起了搁在长条凳子上的一个捎布袋。
        捎布袋，是古时人们出行时使用的一种装钱物的口袋。形状为长方形，中间有一开口，使得两边各为一个袋子。小的可以挂于腰带上，而较大的则可以搭在肩上。北方人多叫褡裢。
        道士随手就从捎布袋里掏出一个布包，解开了布包上的绳节，原来里边收藏着几把小小的刀子，这小刀身呈三棱形，尖端三面有利刃，细长如针。蓝荧荧的刀头闪着幽光，也有几分的慑人心魄。
      “哎，这位大哥，你快引一堆火，让我撩一撩刀。”道士一吩咐，汉子们自然是答应不叠。这些人本来就是农夫，田间劳作，断不了要砍草焚灰，总是随身携带击刀、火石、火鎌之类的工具。他们虽然是临时从田间地头叫来，仓促出门，但还是带了这些东西。只见四个汉子东搂枯叶西拗枯枝，稍倾一堆火苗便已路廊里飘起。
        只见道士撩好了刀，迅速在蔑匠的左右手中指指尖上各刺一刀。人说十指连心，若是正常人中指的中冲穴被刀刺捅，自然会曲手喊痛，但道士这两刀下去，像是刺在别人身上，蔑匠竟然毫无反映。
      “看来得试试涌泉穴了。”道士象是在和谁商量，又象是在自言自语。绕转到脚部，手起刀落，风驰电掣之间，那刀便已向蔑匠的左脚脚底心刺去，只见这刀一捅，蔑匠的脚随之微微一缩，转瞬间便又伸得笔直，似乎这一刀并无多大的作用。那道士却喜道：“看来蔑匠还有是活命的机会。”
        蔑匠这个让人不易察觉的伸缩，让他们家里在的一众人真真切切地看在了眼前，“他还能动，那他当然还能活。”心里既惊喜又奇异，个个屏声息气，团团围住了道士和眠椅，眼光里又是期冀又是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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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道士的那一把三棱刀又捅向蔑匠的右脚，方一着蔑匠脚底，只听蔑匠右脚猛地一弹，哎哟喊痛的声音已从他紧闭的牙关间脱口而出，虽然是气息微弱，却让在场的那几个亲属们，如闻仙乐，个个是惊得张开了大嘴，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一窝蜂地上前拥看蔑匠。那蔑匠的老婆本来还有人在扶持，这时候也自然被抛在一边，她在大悲大喜之下，一身酸软，竟然无力走动，也就不由自主趴到地上，念起了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继尔就转出低低的嘤嘤哭声。。
        道士却还在蔑匠的脚部位置，端视着蔑匠的脚心，先是涌出了一团黑得发紫的血球，慢慢地血球滑落，随之一股鲜血汩汩流了出来。“好了，这人总算是在黄泉路上给拉了回来。”道士也舒了一长气道。
       “你们先别动蔑匠，我出去一会就回。”只见道士走出路廊，就近就在路旁的田埂上打转，时不时弯腰拨几棵小草。一盏茶的功夫，道士回到了路廊，手中湿淋淋地握着一把草药，正往下滴着水，显然道士在回来时已在小溪里洗过。“来来来，这位大哥，你用击刀把这些草药给我捣烂，现在就急用。”人多手多，才一会，道士已把这些泥状的草药团成饼状贴在蔑匠的伤口上了。
         “道士先生，你是神仙，你是菩萨、、、、、、”蔑匠的亲属本来就是村夫野氓，口舌笨拙，此时心中也是真的把对方当成神灵在世了。
          “我也不是什么神仙，只不过出家学道，读过几本医书。刚才看几位大哥抬着眠椅进来，看躺在椅上的人虽是僵直不动，但在眠椅放在地上的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那人的左脚大拇指抽搐了几下，故此存疑动问。不是郎中和神巫无能，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天可怜见，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恰巧对中暑发痧这些急症有些心得，蔑匠命不敢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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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蔑匠此时呼吸已由细转粗，透过蓝布床单能清楚地看到他胸部的翕动，偶尔还有几声呻吟。
        一群人千恩万谢，七嘴八舌要邀请道士到蔑匠家，他们准备大礼致谢。
       “贫道云游四海，今天过此，是年前应上应茅山殿道长的邀请，去参加今夜在茅山殿举办的禳灾法会。”
       上应茅山殿在此去向东七八里的凫溪故道边上，凫溪在元以前是从桥头胡入海的，后来洪水冲开了杨梅岭的石门才改从铁港入海。茅山殿中的老爷在四近的十里方圆也是颇有神验的。
       说罢，道士收拾了捎布袋，意欲赶路。
       “神仙，你无论如何也要到我家去一趟，让我们一家人要给你老人家叩头。”蔑匠老婆一把扯住了道士的捎布袋，本来已平缓下来的口气里，又带了一丝哭腔。
       “些许雕虫小技，何足挂齿，也是你们家祖上有灵，荫及子孙。”
        那一群人怎么会答应道士如此离开，团团地围住了道士。
        “时候不早，天色已晚。茅山殿道长看我到现在还不到，肯定是望眼欲穿了。你们也早点回家，夜里起风，蔑匠现在体弱，还是少受些风为好”
      “那神仙，你既然不能到我们处一行，请赐下法号，我们要做个长生牌位，早晚奉祭，才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罢了，罢了，贫道本就是方外之人，无欲无求，这些事，就免了吧。”道士又对着蔑匠老婆说道：“现在米珠薪桂，居大不易，我再一去，势必兴师动众，治礼酬谢，你们本来贫难自给，蔑匠一病，生计更艰，如此一来，岂不是误了我救人的本意了。各位若是有缘，我如能再造贵地，自当过府如何？”
       道士不等众人反映过来，一把将捎布袋捎在肩上，年虽老迈，步履到十分清健，说话之间，人已到了路廊之外。蔑匠眷属尚想挽留，看那道士已飘然在三丈开外，只听得他没回头朗声说道，“蔑匠病后气虚体弱，还得静养，切记不可再行贪凉、淋水、受风，暴饮暴食，重下力气，吃些清和的饮食，好好调补。我看，到重阳割稻的时节，蔑匠还是一个蛮牛一般蔑匠了。”
        蔑匠老婆和一众人冲出路廊，望着道士的背景，禁不住双膝一软，齐齐跪到了地上叩下头去。
     “神仙啊，有空你一定过来，你是我们的再生父母。”蔑匠妻喃喃说罢，抬起头来，只见还有一点残阳如血，抹在渐行渐远的道士身上，那背影不长功夫就化进了苍茫的暮色里。

枫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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