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庸星 于 2012-2-11 08:09 编辑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呀?
她幸福着她的幸福,因为她的一生都浸在爱与被爱之中;她痛苦着她的痛苦,因为人们眼里的爱情总是以纯粹的方式存在,而她却从没享有。
她太早熟太聪颖了,据说6岁便解读了风情,可怜当时的她还不明白,自己悄立蔷薇下的一句低吟“经时为架却,心绪乱纵横”,竟注定了她长歌寂寞的一生。她那个善于联想的父亲断定“此女聪黠非常,恐为失行妇人。”就因着这一句话把她送进了道观,从此她的一辈子就耗在了青灯古佛。
可是这一袭缁袍,并没能扼杀她萌动的情,没能约束住她浪漫多情的性。她悄然长成了十六岁,豆蔻年华,婷婷玉立,雪肌脂肤,神情萧散,好似一朵盛开的莲花。她醉情于翰墨音律,身在清静的道观,心已浸润在爱情的渴慕中。可是啊,在这个世间,谁又会是她钟情的男子呢?
朝云暮雨两相随,去雁来人有归期。玉枕只知常下泪,银灯空照不眠时。
仰看明月翻含情,俯盼流波欲寄词。却忆初闻凤楼曲,教人寂寞复相思。
那一年的春,她荡舟剡溪,一个布衣芒鞋,神情俊朗的男子撞进了她含情的眸子。两人醉着酒一般的景色谈诗论画,临流高歌,爽朗的笑声惊飞水鸟扑哧。直到夕阳晚照,他和她依依惜别:
古岸新花开一枝,岸傍花下有分离。 莫将罗袖拂花落,便是行人断肠时。
就这一次的邂逅,她的心从此不再平静,她怀恋着他,怀恋着和他吟诗品酒,赏景吟月的辰光。她庆幸自己的心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暂且寄放的角落,虽然他给她的少之又少,但她年轻的心却因为相遇的喜悦变得轩敞。不久,他外出为官,她挥泪而别,种下了相思的伤情,每每在这清冷的月光中任由思绪划过胸膛烈烈燃烧:
离人无语月无声,明月有光人有情。 别后相思人似月,云间水上到层城。
她等他,像痴情含怨的少妇。可是,他这此去鱼沉水阔,即便是凭些飞鸿去雁,又怎能相慰她的凄寂情怀和刻骨铭心的期盼。她怨,她恨: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也就在她日思慕想,难舍旧情的时候,又有一个才华横溢的男子来到了她的身边,他就是茶圣陆羽。
陆羽原是一个弃婴,被僧人在河堤边捡回,在寺院中养大,因而随僧人姓陆,取名羽,意为如一片被遗落的羽毛,随风飘荡。陆羽饱读经书,博学多才,她和他煮雪烹茶,对坐清谈,陆羽的细心和真诚,慰藉了她的孤寂和失落。
因着陆羽她又相识了诗僧皎然。皎然俗家姓谢,诗画具佳,这便让多情的她又被皎然出色的才华、闲定的气度深深吸引,于是常常借诗寄性暗示柔情,无奈皎然已是修炼成性,心如止水,不生涟漪。他为她讲了一段故事,说的是天女见诸人闻法,便以天花洒向菩萨和其弟子的身上。花到诸菩萨身上,纷纷堕落,到弟子们的身上,便粘着不堕。想必是菩萨俗习已断,内心再没有烦恼习气的污染,外花自然不再着身。众弟子因内心仍有污染,所以天花着身而不能去;此所谓“结习未尽,花着身耳;结习尽者,花不着也。”
皎然说完故事,赋诗相赠,表达自己的心意:
天女来相试,将花欲染衣;禅心竟不起,还捧旧花归。
面对皎然的沉定之性,她慨叹:“禅心已如沾泥絮,不随东风任意飞。”因而对皎然愈加尊敬,两人也成了更好的朋友。
这以后的她,形气既雄,诗意亦荡。时常集友举行文酒之会,即席赋诗,谈笑风生,毫无禁忌。听说那天还来了位长于五言律诗的刘长卿,此君有“阴重之疾”,大概就是我们现代人所说的“小肠(疝)气”。整日用布兜担着腰下之物,她竟借陶渊明的诗“山气(疝气)日夕佳”来笑话人家,好在刘长卿敏捷,脱口而出:“众鸟欣有托。”于是举座大笑,其谑浪至此。
最后是喜文爱才的唐玄宗听到了她的才名,来了兴趣,下诏命她赴京都一见。而此时的她已是美人迟暮,自称:
无才多病分龙钟,不料虚名达九重;仰愧弹冠上华发,多惭拂镜理衰容。
驰心北阙随芳草,极目南山望归峰;桂树不能留野客,沙鸥出浦漫相峰。
就在她心怀忐忑地赶往长安时,“安史之乱”爆发了,京城内外一片混乱,唐玄宗仓惶西逃。战火中的她才也好、貌也好,一切也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呀,她就是《唐才子传》里才女李季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