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鱼老大 于 2012-4-20 11:29 编辑
我喜欢被豆浆泡过的油条,只是,好久没吃了。 好多年前,我一个人坐在学校宽敞的食堂里吃早餐。我买了一碗粥,还买了一碗豆浆,再买一根油条,早餐窗口里打饭的阿姨很关心地对我说:“闺女啊,早上不能只喝豆浆,也要吃点东西,要不你也来根油条?”阿姨温暖的目光让我这初次离家千里的孩子鼻子有点酸。 “哈,不是的,这些都是我吃的!把油条直接放进豆浆里就好啦!” 阿姨愣了一下,递给我两只碗,一碗米粥,一碗豆浆泡油条。我每天去第十食堂吃早餐,阿姨们站在玻璃窗口内看得真切,泡油条的豆浆我不喝。这样的日子在复制,直到一个雨天的傍晚,我的自行车被那个粉红衬衫拦住。 “同学,你知道四教怎么走?”一个很温柔的男声,粉红衬衫,衬得他的脸白净细致。 我四下里张望,下雨的傍晚,没有雨具的同学都飞一般冲向宿舍,我一手打着伞一手握着把,慢悠悠地蹬着自行车。 “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南走,然后……” 粉红道了谢,打着他的黑格子伞循着我指的道寻四教去了。四月,下着细雨的傍晚,宽阔的主干道上加拿大杨冒出了新嫩的叶子,翠绿诱人。
玉兰花谢的时候,停在玉兰树下的自行车车筐里满是洁白的玉兰花瓣。阳光下的他们微微卷着,散发着淡淡清香。 情人坡的樱花开了,穿行在漫坡的樱花树下,拾起飘落在草地上的花瓣仔细夹进白色的日记本里。第二天在车筐里收到一个淡粉色的纸包,回到宿舍打开一看,散落一床的粉红花瓣。引得舍友们惊叫一片。 牡丹园的牡丹初绽,姹紫嫣红。趁着看花人不注意,偷偷溜进园子,捧起玫红的那一朵闻闻,忽觉相机响,惊得跳出了矮栅栏。那个端着相机的粉红却眯着眼说:“看这里。”又是一声响。没等开口,粉红却问:“是我惊了花,还是花惊了牡丹?”嘴角带笑,眉宇飞扬。
早餐:要一碗粥,还要一碗豆浆,再要一根油条。油条在豆浆碗里泡了泡,捞出来放在粥碗里晾着。 “豆浆你不喝了么?” “不喝,不喜欢喝。” “那以后怎么办?” “以后?找个愿意喝的人来呗!”嚼着泡发了的油条还要眯眼呲牙耍贫嘴。粉红衬衫的脸泛起粉红,端起沾着油星的豆浆连喝三口,“其实蛮好喝的啊!”那眼里满是柔软。被筷子夹着的肥胖油条停在了半空,往下滴着豆浆。“别发呆了,再慢下去就真的要迟到了!”粉红说着端起豆浆一饮而尽,起身买了两只茶鸡蛋,细细剥了一只盛在我的粥碗里。
油条在豆浆碗里泡过了暮春,泡过了夏末。秋还来得及走近,冬却急急揽我入怀。 我去宿舍的传达室取每周一次的玫瑰。平时说话干脆的楼管阿姨只说这周的花还没来,便赶忙去擦她洁净如新的玻璃台面,说话吞吞吐吐,连目光都在闪躲。经过楼道,原来欢闹的女生们都低着头躲着我,紧贴着墙根走。宿舍里的人一时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我坐在窗前望着天上的云彩发呆。突然间,电话响了。系主任的声音,很低沉,说是让我去一趟系馆办公室,有人找。 有一点不好——有很多点不好——有很多很多点不好! 系馆的大厅外横七竖八地停着自行车,门口不时有着同学在进出。我推着自行车来到大厅门外:正堂,白色的幕墙,挂着三幅黑白照片。相框上一个黑色的花球,黑色的幔布无力地垂着。左边那个像框里的白净的脸,嘴角上翘,眉角飞扬。头好痛。下坠,整个身子在下坠,黑白一片,怎么也撑不开自己的眼。
一页页漂亮的行书,一行行温烫的词句,一片片沁着淡淡墨香的樱花瓣,铺满了一地。众人滴落的眼泪,晶莹,是对你最美好的思念。
玉兰花开又谢,情人坡樱花繁又落。第十食堂还在,只是,再没人愿喝泡过油条的豆浆了。我偶尔呆立在窗前望着西天的云霞,祈盼着能再次与你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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