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鱼老大 于 2012-8-3 20:34 编辑
芝麻饼、海带结和银鱼汤
我带了街角那家老头的芝麻饼进了快餐店。一个菜一个汤,这是我的晚餐。
芝麻饼被切成小块,散乱地倒在纸包装袋里。墨绿的海带结老实地躺在碟子里,这是一个凉拌菜,顶着些碎蒜瓣。银鱼汤有点烫,漂着几条小银鱼和三两点葱花。小小的银鱼大多头朝上尾巴朝下立在汤里,也有一些整条横在汤面上。也还有仅仅只是银鱼脑袋的部分也漂漂浮着。绿绿的嫩葱没有给我一丝生气,因为我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小银鱼脑袋,虽然它们从各个角度对我翻着白眼。端起碗来口汤,烫。刚刚漂在碗沿上的两个银鱼的脑袋被我吞下了肚。来一片芝麻饼嚼着。
芝麻饼我喜欢的,芝麻粒我喜欢的。我小时候见过芝麻长在地里的样子,貌似还学过一句歇后语叫“芝麻开花节节高”。小小的芝麻秧子,一点点长高,生出一节又一节的秆子。一节节高升,只为了长出更多的芝麻,把芝麻粒子送到更高的地方,离阳光近一点再近一点。每亩芝麻地里都会有长得高的和长得矮的秆子。到了收芝麻时,高高矮矮一齐收了晒在晒谷场上的竹篾席子里。晒干,噼里啪啦一顿拍打,黑白芝麻滚落一席子。分不清哪些是高秆子上结的哪些是矮秆子上下来的。事实上像我这样喜欢吃芝麻的人是不问你来自哪里的,颗粒饱满、香味醇正即是好芝麻。你是芝麻,在芝麻的特性里范畴里,你表现得够“芝麻”即可,其余皆无视。呃,一粒芝麻刚好被门牙咬住,切开,芝麻香直冲鼻腔,香。
凉拌海带是夏天常吃的凉菜。在家吃和在快餐店里吃最大的差别就是放不放蒜瓣。今天没有海带丝了,只有海带结还剩下有一份。看着碟子里被打了结的海带,我摇了摇头。海带如果知道自己以后会过如此栓扣拧巴的日子,估计长在海湾里的时候,要么偷偷顺着退潮的海水游走,要么让涨潮的海水帮忙早点把自己拧成麻花,省得长大后被一刀刀切了还要被挤成一个个结子。涨潮,海水里的小鱼小虾在海带见穿梭,或许和海带还发生过刻骨的爱情;退潮,浅滩涂上的小螃蟹挥舞着钳子给它一刀,尖刻的沙砾暴晒在海带表面,印记深深。有不舍得离去的,随着白棕绳子一起被拉回了岸上。大靴子深泥印,浅浅深深。从它被确定做海带结的那一天开始,它就注定了拧巴的命运。即便是终将被拧巴,也还不能让对方舍弃离开。呸!真是,又一次吃到海带结里有沙砾了。咬破了海带拧巴的结,结果被这沙砾结实地咯了大牙。这爱恋,果然是不离不弃生死相随!来一口蒜瓣,辣——还好,舌尖还是有味道的功能的,不错,我还活着。
现在银鱼汤已经不那么烫了,喜欢漂浮的小银鱼们都安静地沉入碗底。唯一没改变的是它们仍然用各种白眼——透过这温热的汤望着我这张长满痘痘的脸。我清晰地记得,打菜师傅的大勺子往碗里注入开水时的表情,实际上他脸上毫无表情。我微笑着端回这一碗的白眼。或许当它们还躺在海边太阳下的时候,它们还在想念着大海的温存。只可惜,它们回不去了。海边的烈日和邪恶的海风恨不能一秒钟就把它们全都吹干,让它们连眨眼睛的机会都没有。或许它们会感慨命运的不公:我们一起出来玩的,他或者他们也在网边游,为什么单单我被网住了,在这烈日与海风里跳着扭着尾巴,直到跳不动。没有为什么,只是这个随机性很大。就像你随机出号买彩票,你手里的那张是某一个人研究了N久“演算”出来的高概率中奖彩票,可惜他连买一年都没中。你呢,到了柜前“随机吧,来两块!”抛出两个钢镚,换回来全副武装去领大奖。好吧,再喝一口汤,这汤有点咸了。汤几近见底,那一群白眼裸露出来,给我森然与苍凉的感觉。
生活像麻饼上的芝麻一样,或者和半死不活的海带结一样,又或者像银鱼汤里的银鱼一样,头浮在水面上,但是眼睛早就已经翻了白眼。 要不先做芝麻,再做海带,拧成结后可以考虑做小银鱼试试? 呃,吃饱了,外面天也黑了。隔着玻璃窗,一个碎花裙小姑娘牵着她的小狗出来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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