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 浙江省检察院依法纠正一起9年前错案

缑城月光

    3月26日10点，浙江省高级法院依法判决9年前曾经被认定强奸杀人的张辉、张高平无罪，当庭释放。在该案的再审过程中，浙江省检察院立足检察职能，本着有错必纠、实事求是的原则，积极推动法院再审立案，配合法院庭审，终使这起错案得以纠正。

　　2003年5月19日，杭州市公安局西湖区分局接到报案，称当天上午10时许在杭州市西湖区留下镇留泗路东穆坞村路段水沟内发现一具女尸。经公安机关侦查，认定是安徽省歙县人张辉、张高平强奸杀人。2004年4月21日，杭州市中级法院以强奸罪一审分别判处张辉死刑、张高平无期徒刑。同年10月19日，浙江省高级法院二审分别改判张辉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张高平有期徒刑十五年。

　　2010年6月2日，浙江省检察院收到正在服刑的张高平的申诉材料，立即准备调卷复查。因当时浙江省高级法院已接到申诉并开始调卷复查，浙江省检察院从审查检察内卷入手，走访了相关人员，发现该案有可能是错案，于2012年10月29日形成了原判认定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的书面审查意见。之后，浙江省检察院开始为再审开庭作准备。

　　该案是庭审程序改革后，浙江省检察院控告申诉检察处第一次出席再审法庭履行职责。为此，浙江省检察院专门成立办案小组。今年2月6日，浙江省高级法院决定再审以后，办案小组即调阅了全案卷宗，通过认真调查分析，认为原判认定原审被告人张辉、张高平强奸杀人的事实缺乏客观性直接证据，新的DNA鉴定结论证明存在第三人勾某作案的重大嫌疑;同时，本案的间接证据极不完整，缺乏对主要案件事实的同一证明力，没有形成有效的证据链条;认为本案以张辉、张高平的有罪供述作为定罪的主要依据，违反了刑事诉讼法重证据、不轻信口供的客观性证据标准，不排除侦查机关在侦查过程中有以非法方法收集证据的情形。

　　3月20日，浙江省检察院检察员发表出庭意见，认为不能排除该案个别侦查人员在讯问张辉过程中有过不文明讯问的行为、侦查机关存在程序不合法的行为、现场辨认不规范不严谨等情况，从而得出不能排除侦查机关在侦查过程中有以非法方式收集证据的一些情形的结论。

　　3月26日，浙江省高级法院对该案公开宣判，采纳了检察机关的意见，依法撤销原审判决，宣告张辉、张高平无罪。

    (来源：中国网 记者范跃红)

夜色渐浓

                                                    张高平告诉法官：若无制度 你们的子孙也可能被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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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刑前的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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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刑前的张高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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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高平（左）和张辉乘车返回家乡安徽歙县，心情既期待又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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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侄二人来到张高平父母坟头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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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核心提示：在重审的法庭上，张高平对法官们说了这样一段话，今天你们是法官和检察官，但是你们的子孙不一定是法官和检察官，如果要是没有法律和制度的保障，你们的子孙也可能被冤枉，徘徊在死刑的边缘。

       白岩松：你好，观众朋友，欢迎收看正在直播的《新闻1+1》。今天我们要来关注一个接近10年前的错判，同时我们更要关注的是这一个错判曾经存在的那些漏洞经过这十年司法的一些变化，包括新的刑事诉讼法开始实施，这些漏洞会被补上吗？还会不会发生呢？这个事情要先从2003年5月18日那一天来谈起。

       那一天张辉、张高平叔侄俩要开大货车送货去上海，出于好心，一个认识的王某，才17岁的小姑娘，搭他们车到杭州，没问题，去了。但是后来发现，这个王某被强奸致死，因此这叔侄俩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2004年的时候他们一个被判了死刑，一个被判了无期。后来二审的时候，判了死缓，另一个判了15年。于是，他们就进了监狱。

       然而在3天前，浙江高院再审，宣布这叔侄俩无罪释放，并且向他们道歉。来，咱们一起回头去看一看。

       张高平：我当时高兴，我笑，张辉流泪了，这么多年，我知道就有这么一天的。

       解说：3月26日上午，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依法对张辉、张高平强奸再审案公开宣判，撤销原审判决，宣布因强奸致死案被判处死缓的张辉，有期徒刑15年的张高平无罪。拿到无罪判决书的那一刻，张高平和侄子张辉，一个笑，一个哭。

       张高平：我兴奋，我现在天天晚上都睡不着，胡思乱想。

       解说：出狱那天，到杭州来迎接他们的亲友，有近20个，这一纸正义的判决，让叔侄俩等了近十年，而他们的家人也同样倍受煎熬。

       张高平：我把嘴唇咬着，我没哭，我叫他们不要哭，我说今天是一个高兴的日子，应该高兴，不要哭，千万不要哭。

       解说：入狱十年，已经改变了张高平的容貌，这让他见到家人的时候，多少显得有些难为情。

       张高平：虽然是高兴，还是有点不舒服，我年轻的时候不这么难看，见到我女儿，第一眼我都怕他们看到我难看的样子，现在头发掉光了，难看得很。

       解说：26日，大家在杭州休息了一晚，27日终于可以踏上回家的路，从浙江省乔司监狱到安徽省歙县，不到200公里，驱车只需不到三个小时，对于从前做货运买卖的叔侄俩来说，这条路并不陌生，而一路的风景却让张高平深感物是人非，阔别多年的家乡歙县，更是让他不敢相认。

       张高平：一到歙县我就不认识了，我还以为到了香港呢，以前我们歙县只有有限的几个红绿灯，高楼大厦都没有，现在那么多高楼大厦，那么多房子，绿化那么好，我不认识了。回到村里县城跟农村没什么区别，人家都是高楼大厦，我瓦片房子都要倒了，我失落，就是失落。

       解说：一路上，车队每行驶一段距离，都会停下来燃放鞭炮，当他们来到村口，看到的是排成两排，夹道欢迎叔侄归来的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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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高平：村里全都出来了，最老的都90多岁了，看到我都流眼泪，他们就是说，不容易，不容易，真不容易，人活着回来就好，人活着回来就好。

       解说：十年间，村里人大都盖起了新房，有的还住进了高楼，而张高平只能回到废弃多年的老宅，看着母亲的屋子，一路都没有流泪的他还是哭了。四年前母亲离世，而在狱中的他没能送老人最后一程，如今重获自由的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侄子张辉到父母的坟头上香祭拜。

       张高平：我使劲磕头，我使劲磕头，我说儿子回来了，儿子今天平反了，回来了看你了。

    解说：回家的这两日，家人每天都为他们准备满桌的好菜，并带着他们置办新衣，张高平说，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洗净前尘，现在已经如愿，而对于以后，如今38岁的张辉，说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找个工作，能好好孝敬双亲。

        白岩松：在重审的法庭上，张高平对法官们说了这样一段话，今天你们是法官和检察官，但是你们的子孙不一定是法官和检察官，如果要是没有法律和制度的保障，你们的子孙也可能被冤枉，徘徊在死刑的边缘，他的这番话说的真是够好的。接下来我们就连线一下张高平。张高平你好。

       张高平：主持人好。

       白岩松：回家已经三天了，回家的感觉怎么样？

       张高平：回家的感觉高兴，高兴，真是高兴，就是高兴。

       白岩松：现在第三天晚上能睡着了吗？

       张高平：晚上我都睡不着，我兴奋的都睡不着。

       白岩松：但愿从今天晚上开始能够睡着。当宣判你无罪的那一瞬间，你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张高平：我高兴，我高兴，我首先感谢的就是我们的朱明勇律师，还有张凯律师，阮教授还有李华教授，监狱的检察官，东方早报的鲍志恒记者，也感谢浙江省高院，高检领导对我的高度重视，我更加感谢新一届党中央领导人的英明领导，还有我的亲人，我大哥十年来对我不断的支持。

       白岩松：但是高平，我发现你没有感谢自己，包括也没有感谢张辉，难道你不该感谢自己吗，这么多年你怎么撑过来的，什么支撑着你？

       张高平：我始终坚信法律是严肃公正的，好人总是多的。

       白岩松：会启动国家赔偿，如果国家赔偿赔了一笔钱的话，你会拿它做什么？

       张高平：拿到钱我首先为我两个女儿盖个房子，然后再把身体，现在的身体不太行，去把身体检查一下，看到适当的可以做的投资。

       白岩松：女儿刚开始见的时候也许会有点生，三天过去了，现在怎么样了？

       张高平：一天到晚的缠着我，抱着我。

       白岩松：这是幸福的时刻，有很多人其实是在把你们错判的过程中，犯了很严重的问题，导致你们这个错案的发现，你希望怎么处理他们？

       张高平：真是巴不得他们也坐牢，后来想想我亲身经历坐牢这个滋味太难受了，我也不愿意再看到更多的家庭妻离子散，就是很难受，我不愿意再看到他们坐牢。

       白岩松：你宽容他们了？

       张高平：我亲身经历坐牢是很难受的，失去亲人的滋味太难受了，我家里妻离子散，我不愿意再看到他们也像我一样。

       白岩松：高平你希望今后村里人，或者是认识你的人都怎么对待你？

       张高平：我希望他们过的都好，希望他们过的都好。

       白岩松：你是不是急于向所有曾经认识的人去解释我没有罪，我没有罪，我听说你还想给前妻寄一个判决书？

       张高平：就是嘛，我当时住在村里的人，90多岁的老人，都在门口迎接我，见了我都在流泪，我也想过了，我要寄份无罪判决书给我前妻，让她也能抬起头来。

       白岩松：最后告诉我们，是否已经有新的梦想或者是接下来日子打算怎么过，跟大家分享一下，大家都很关心你们两个。

       张高平：今后的分享，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我现在都没考虑。

       白岩松：高平，但是好好过，好吗？

       张高平：好。

       白岩松：不容易，大家都会站到你们的身边，保重，但愿你跟张辉从今天晚上开始都可以睡好觉。

       张高平：好。

       白岩松：保重，再见。

       张高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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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岩松：其实刚才高平在接受连线采访的时候，说了很多很多感谢，而且说的非常的全，其实在他说的这些感谢的过程当中，就有案子在纠错的过程中起到了很关键作用的一些人，咱们回复一下这样的一个纠错过程。

       解说：今天你们是法官、检察官，但你们的子孙不一定是法官、检察官，如果没有法律和制度的保障，你们的子孙很有可能和我一样被冤枉，徘徊在死刑的边缘。这是张高平在再审的法庭上说出的一番话，在近十年的冤狱中，正是因为他的坚持，让他和侄子张辉终于等来了回家的这一天。

       张高平：这十年我虽然吃尽了苦头，流干了眼泪，但我的心不会死，我始终坚信法律是严肃公正的。

       解说：对于吃尽了苦头的张高平来说，在十年间，只有通过不断的申诉写材料，来换取他那渺茫的希望，而这也就是他近十年来生活的全部。

       张高平：我的材料，我写过的申诉材料，多得搞不清楚了，加起来我看有一麻袋，我自己没文化，我求人家帮我写，后来让我哥哥，叫家里给我复印好寄来。

       解说：除此之外，张高平在狱中也不服从监狱管理，而这一点给2011年就曾采访过他的东方早报记者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鲍志恒：2011年我去新疆石河子监狱和南江库尔勒监狱，分别采访了张高平和张辉，张高平给我的感觉就是他在狱中非常倔强，非常固执，见到狱警和管教人员就喊冤。

       解说：除开坚持喊冤外，张高平还以拒绝减刑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鲍志恒：他不减刑的理由很简单，我不是一个罪犯，只有罪犯认罪了，伏法了他才需要减刑。

       解说：一边是身在狱中的张高平在坚持，而另一边他的哥哥，也就是张辉的父亲张高发十年间马不停蹄地奔波于安徽、浙江、北京各地，不断的申诉上访，寻找律师。直到2010年11月，他找到了北京律师朱明勇。

       朱明勇：张高发找到我的时候，我就看他那个形象，当时穿的衣服都非常的简朴，而且那个形象确实让人感觉很寒心。当时我看到他带了一块火腿，他说是他们老家的一个特产，然后从安徽带到北京，北京又辗转到我所在的那个地方，还有一个棍子，把火腿挑着，其实这个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他们家里边可能也就只能拿出这块儿火腿来找一个好的律师。

       解说：面对已是一无所有的张高发，朱明勇律师选择免费为其辩护，最终张高平、张辉的冤案通过多方的努力，在2011年11月22号这一天终于有了突破，警方通过DNA对比找出了真正的犯罪分子。

       朱明勇：我们遇到很多的案件，如果说当事人不相信法律，也不相信公正能有一天会实现不去努力，其实结果往往不是很理想的。

        白岩松：任错道歉纠错都是应该的，一方面来说错了就应该改，这是天经地义的，另外一方面正是因为纠错了，使这个错判像一个镜子一样摆放在那里可以去照一下。这10年我们的法律环境在变，一些法律观念在改变，比如说原来是有罪推定，现在是疑罪从无。另外刑事诉讼法的修订案从今年1月1号开始实施了，所以这也是我们要关注这面镜子，包括这个错判到底还会不会发生。其实这个案子之所以当时导致错判，是在没有任何物证也没有目击证人的前提下，包括刑讯逼供取得证据，然后虽然没有腐败，但是有很多的这个司法人士是极其认真地把这个不存在的一个案件给办成了铁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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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针对这个情况，我们也要连线一下专业人士，中华全国律师协会刑事专业委员会的主任田文昌，田主任您好。

       田文昌（中华全国律师协会刑事专业委员会主任）：您好。

       白岩松：你觉得这个将近10年前错判的这个案子之所以被错判的最关键点是什么？

       田文昌：其实这一类的冤假错案我认为最大的问题就是取证非法，说具体点就是刑讯逼供，什么过去的赵作海案，什么聂树斌案，这些案子都是由于刑讯逼供所带来的严重恶果，但是这个案子应当说比赵作海案的平反进了一步，赵作海案是元凶出现了，那是一个奇迹，元凶出现这样的机率简直太少了，所以在那种情况下才得到纠正，那么浙江这个案子没有元凶的情况下，通过非法证据的排除得到了纠正，可以说这是一个进步，值得我们来好好的研究一下，也是值得这个宣传。

       白岩松：田主任我也特别的关注，毕竟是有了新的刑事诉讼法的这种修订，非法取证的这样一些证据其实应该是不予采纳，在新的这里都有明确的这样一个改变，您觉得10年后这样的错判在今天的法律环境下，还有没有可能发生？

       田文昌：肯定还会有，只能说我们希望它越来越少，眼下的这个聂树斌案仍然没有被纠正，这就是一个例子。最近我在北京还办了一个没有任何物证的案件，仍然认定为故意杀人。所有这些案件的形成可以说冤假错案形成的元凶，真正的元凶是刑讯逼供，应当说这次刑诉法的修改有很大的进步，有了很多突破，特别是对非法证据排除的问题做了很多具体的规定，我也参加了立法，我深有体会，但是问题在于我们排除非法证据的具体措施和保障性的条款还是很不够。

       白岩松：就是说法律的条款上现在是开始实施了，但是保障它真的落地，还需要。

       田文昌：对，就是我们的条款有很多突破，但是保障性的规定还有点欠缺，这样的话我们在发生同类案件的时候，能不能真正做到有效排除非法证据，防止冤假错案还有待进一步地努力。

       白岩松：田主任一会儿我们还会继续去沟通，接下来我们要关注的是，其实从浙江的司法界来说，围绕这起案件是也开始进行反思，最重要的是不仅仅是浙江司法的这些人士的反思，我们所有的人似乎都应该进入到反思的过程中，照着这面镜子别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来，一起关注。

       解说：昨晚浙江省公安厅针对张辉、张高平案在奇艺官方网站向当事人和家属作出了道歉，除了道歉这份200多字的声明还表示，这起错案的发生，公安机关的侦查工作作为刑事诉讼活动中的一个环节，是有责任的，我们深感痛心，并且要求杭州市公安局配合有关部门做到错必究，有责比查，绝不掩盖，绝不袒护。

       记者：您现在知道浙江省公安厅公开表示道歉吗？

       张高平（电话采访）：我不知道。

       解说：七年前参与侦查此案的时任杭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预审大队大队长聂海芬，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此案证据无懈可击。

       聂海芬（浙江省杭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预审大队大队长）：案犯交代是实施强奸了，也成功了，但是我们从尸体上找不到这上面的痕迹，也就是没有犯罪嫌疑人的精斑等等。主要还是从证据上，完善证据让证据更为客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