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中国的名牌大学毕业了，你想知道什么？

不羁的蜗牛

存钱罐：某大学硕士研究生。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因为多数存钱罐都是“小猪”的样子。

　　刘立柱：吉林大学哲学硕士，创业者。刘立柱是真名。

　　2014年3月，存钱罐与刘立柱进行了一番对话，对话地点在山东临沂的一个咖啡厅，对话内容，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些了。这番对话，被整理成你现在读到的《我从中国的名牌大学毕业了，你想知道什么？》

　　在这番对话中，你会看到，一个在中国学校里度过20年生涯的农村男生，对中国式教育，有什么样的感悟。他不是中国教育的代表，却是一个中国教育的绝佳考察样本。

　　如果你还在学校读书，这番对话会告诉你，你在未来会经历什么。

　　如果你已经为人父母，这番对话会告诉你，你应该如何对待自己的孩子。

　　如果你是一位老师，也许，这番对话对你而言，是一个全新看待教育事业的角度。

　　特别说明：任何人在非商业前提下，都可以自由转载，但请勿修改。

　　————————【连载01】金钱的诱惑与生俱来————————

　　存钱罐：我很好奇，你研究生毕业后，为什么选择了创业？

　　刘立柱：原因很简单啊，我想要很多很多钱……我在读研的时候，选择的研究方向是现代西方哲学，研究对象就是美国上个世纪的一个女哲学家，她在自己的书里，鼓励大家都去做商人。最后我中毒了，被她洗脑，越来越不愿意在学校里待了……

　　存钱罐：你说你想要很多很多钱，小时候家里很穷？

　　刘立柱：我老家就是临沂这儿。你现在看到的临沂，是发展起来以后的临沂，其实原本它很落后，而我又是农村的。这么说吧，我从小到大，只有一个玩具，还是亲戚送的，9块钱。我小时候，家里吃饭，桌子上只有一碟豆芽，豆芽是我娘用黄豆养出来的，在锅里擦一点油，撒一点自家种的葱，抓一把豆芽，炒一下，加一点自己家种的辣椒，一盘豆芽就出锅了。

　　存钱罐：这盘豆芽可真实惠，不加肉？

　　刘立柱：何止不加肉啊，连油也不多。我记得小时候，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大家都心照不宣，每次夹一根豆芽。村里有的人家比较富裕，吃得起肉，我就特羡慕。我家只有逢年过节，或者有客人来，才会买一点肉。不过也有例外，我那时候太想吃肉了，遇到一个卖肉的，我直接给领到我家去了。我娘没办法，就买了一点。

　　存钱罐：哈哈，那时候你多大，挨揍了没？

　　刘立柱：我娘是打算揍我来着。那时候我还没读小学，当时家里还有债没还清，每一分钱，我娘都抠得很紧。不过我娘发现，那天是我爹的生日，所以干脆将错就错，给我爹过生日了。

　　存钱罐：你算是逃过一劫。你家因为什么有债务？

　　刘立柱：我还有一个妹妹。按照Jishengwei的说法，我妹妹的出生，违反了Jishengwei规定，必须缴纳罚款。

　　存钱罐：被罚了多少？

　　刘立柱：正式的罚款是1200块钱。当然还有零零碎碎的钱，那个就没法算到底是多少了。我爹和我娘都没跑，老老实实去交的罚款，否则派出所不给上户口啊。我爹和我娘都是农民，靠天吃饭，和我爷爷分家的时候，只分到房子和几亩地，没有什么像样的收入，所以这1200块钱，都是从别人那里借的。

　　存钱罐：你不是那时候很穷么，怎么借到的？

　　刘立柱：每年我娘都会跟我唠叨“革命家史”，这段历史被她唠叨了很多次了。一部分钱是从我爷爷那里借的。因为当时我叔、姑姑都没结婚，我爸分家后，是朝我爷爷借的钱。还有一部分就是亲戚和邻居凑的。一般是这家凑10块，那家凑50。我娘说，有一个亲戚，把自己家的存款藏在麦缸里。为了取出全部存款——50元钱，需要把麦子都倒出来才行。后来，连我二姨打工的钱也预支出来，才凑足了1200块钱。

　　存钱罐：你恨Jishengwei吗？

　　刘立柱：我可以说脏话吗？

　　存钱罐：哈哈。我理解了。

　　刘立柱：小时候觉得，是Jishengwei害得我没有肉吃，没有新衣服……长大后，老师天天说，Jihuashengyu利国利民。到我读大学的时候，我开始思考，到底Jihuashengyu应不应该被剥夺。所以，对Jihuashengyu这件事，我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有一点，我将来肯定不会只生一个孩子。

　　存钱罐：哪怕忍受天价罚款？

　　刘立柱：张艺谋连700万罚款都认了，我们这些人，还怕什么。好好挣钱交罚款啊……

　　存钱罐：你这么喜欢钱，小时候是不是偷过钱？

　　刘立柱：以前我是不承认的，现在我可以坦然承认，小时候偷过。我发现家里的钢蹦子很乱，都是一毛的和一分五分的，我给搜罗走了。

　　存钱罐：这次估计挨揍了。

　　刘立柱：嗯。不过挨揍不是因为搜罗硬币。家里丢钱了，数额还不小，然后，作为唯一的嫌疑人，我被打了一顿。我娘还苦口婆心劝我：你要是缺钱，就跟妈妈说，不能偷。我爹说：你再敢偷钱，就把你用绳子拴起来打死……拴起来的意思就是捆绑起来，我们那儿的俗语。

　　存钱罐：钱是你偷的吗？

　　刘立柱：真不是……后来被打了一顿，承认了，但我到现在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孩子偷钱这事儿，对小孩子自己来说，并非是很大的事情，恐吓一下，往往就会承认了。如果都动手打了才承认，往往是屈打成招了。我爹要打我，我娘往往会埋怨他，所以我小时候基本没挨过几次打，和同龄人相比，我还算是幸运的。有几个小伙伴挨揍，是家常便饭，他们很羡慕我……

　　存钱罐：好可怜……

　　刘立柱：呵呵，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虽然因为钱被打过，我还是对钱情有独钟，并开始了人生第一次创业。

　　存钱罐：等一下，你创业？几岁？

　　刘立柱：我也记不清楚几岁了，总之那时候还没念小学。

　　存钱罐：怎么创业的？

　　刘立柱：我当时发现一件事——村里有个老头收废纸，谁家里有废旧纸箱、旧报纸、小孩子用的旧课本，都会送到他那里卖掉。

　　存钱罐：然后，你也去收废纸？

　　刘立柱：那不是。收废纸的第一步是得有本钱啊，我什么也没有。但我想到一个生财的法子。我先把家里翻了一遍，所有不用的纸箱、纸片，都被我收拾出来，拿去卖了。但这些还不满足啊，于是我就拎着一个塑料袋，满村子转悠。

　　存钱罐：转悠什么？

　　刘立柱：农村很多人都抽烟，见面的礼节之一就是给对方递一根香烟。当然，都是很廉价的香烟。这样，村里就有了这些东西：烟头、烟盒、火柴盒。其中，烟头上有纸，烟盒是纸的，而火柴盒也是纸的。我去村里转悠，就是捡废纸，特别是烟盒和火柴盒。

　　存钱罐：怎么感觉你是在捡破烂？

　　刘立柱：就是捡破烂啊。如果我是在城里，我就去捡饮料瓶了。我在村子里转悠，特别喜欢朝老人多的地方钻，因为他们抽烟。我爷爷也在那里，他们就问我在干嘛，我晃晃塑料袋，很自豪的说——拾废纸挣钱。他们都笑，把烟盒什么的都给我……

　　存钱罐：你挣了多少钱？

　　刘立柱：我那时候还没上小学，不会写字，但我认得钱。印象里有一次卖废纸，卖了大概5毛钱。如果不计较钱少，这大概是我从出生起，第一次赚到钱。

　　存钱罐：5毛钱确实不多，后来你又赚钱了？

　　刘立柱：那时候一根冰棍是5分钱，5毛钱对我来说是一笔很大的钱了。当然，现在看来，还不够买一个包子的。后来这个事情就做不下去了，基本不赚钱了。

　　存钱罐：咋做不下去了？

　　刘立柱：首先村里的废纸是有限的，我自己一个人转悠了一圈，基本上把积攒了很久的废纸都捡走了。另外，不是我一个人在做，村里好几个孩子，包括我自己的几个小伙伴，也跟着我去捡废纸。反正家里也没时间照顾我们，看到我们满村子转悠，不出村，也就任我们胡闹。最后，没有废纸了。

　　存钱罐：所以，你的第一次创业就失败了？

　　刘立柱：算是失败了吧。不过，它毕竟给我带来了一些钱，是我亲手挣得。我忘记那些钱被我拿去干什么了，但肯定不是拿去买好吃的了。因为那些钱来的太难了，我根本不舍得花。在我长大之后，一直在花钱上特别节制，和小时候的这段经历就有关系。

　　存钱罐：我弟弟就挺喜欢花钱的。

　　刘立柱：现在想想，我不是喜欢钱，而是喜欢花钱后换来的东西（玩具啊、好吃的啊），喜欢的是那种快乐。小孩子对钱的理解，和大人对钱的理解肯定不一样。大人看到钱，想到的是钱，而小孩子看到的是玩具，是好吃的，是快乐。

　　存钱罐：对。

　　刘立柱：现在的小孩子，从小就能得到父母、爷爷奶奶的宠爱，并不缺钱花，只能看到“钱=快乐”，看不到“辛苦=钱=快乐”，对金钱的认识，是有缺陷的。将来我做了父亲，一定会让孩子从小就认识、体会一下，钱是怎么赚到的。要求孩子“节俭”本身是不可能的，因为孩子对“赚钱”没有体验的时候，就不会发自内心去“适度消费”。

　　存钱罐：那你后来又有什么“创业”？

　　刘立柱：如果替同学抄作业之类的不算的话，似乎就没了。不过，我有过和妈妈走街串巷卖黄瓜的经历。

　　存钱罐：卖黄瓜？

　　刘立柱：1998年，也就是我10岁的时候，家里还清了债务，还积攒了一些钱，就在村西买了一块地，建了一个小院子和一个大平房。平房后面有一片空地，我娘种了很多黄瓜。黄瓜成熟之后，吃不了，我娘就从亲戚家借了一个汽油三轮车，带着我，走街串巷去卖黄瓜。

　　存钱罐：是不是用一个扩音器大喊：卖黄瓜啦。

　　刘立柱：差不多。但我们没有扩音器，那个是要花钱的。我娘把黄瓜采摘下来，在车里铺一层稻草，把黄瓜都装好车，我坐在车厢沿上，去了周围的村子。

　　存钱罐：为什么不在本村卖？

　　刘立柱：额……如果在本村卖，都是亲戚，不好意思收钱啊。如果是亲戚，就得送给人家。对方肯定要坚持给钱。总之，很麻烦。所以，当时我娘是去十几里之外的村子去卖自家的黄瓜。

　　存钱罐：也不去赶集？

　　刘立柱：农村的集市和城里的农贸市场不是一回事。农村的集市是5天轮一次。比如，我们镇上的集市，是农历初四、初九、十四、十九、二十四、二十九开集，简称“四九”。相邻的另一个集市是“三八”，就是逢“三”和“八”开集。集市上竞争很厉害，价格不高。另外，总会有人来收钱，比如衙门里带着大盖帽的，还有地痞流氓。穿上制服就是衙门的，脱下来就是地痞，大家都不喜欢他们。

　　存钱罐：所以你们就走街串巷？

　　刘立柱：对呀。到了村口 ，我就从车上下来，我娘把车子熄火，省汽油嘛，然后开始喊：黄瓜，黄瓜，卖黄瓜。然后我也跟着喊：黄瓜，黄瓜，卖黄瓜。我娘在车子前面，我在车子后面用力推。

　　存钱罐：哈哈，好有意思。你不觉得害羞？我想象了一下，如果是我，我可能喊不出来。

　　刘立柱：我跟着喊，不是我娘要求的。所以我喊了一嗓子，我娘回头看了我一眼，很开心。收到鼓励，我喊得更起劲了。

　　存钱罐：卖的怎样？

　　刘立柱：走了几个村子，就卖的差不多了。估计大家很少听到孩子出来叫卖吧，很多大婶都窜出来挑几斤，买回去腌制韭菜花。

　　存钱罐：韭菜花？

　　刘立柱：你没见过韭菜花吧。菜市场卖的韭菜，其实会有韭菜花长出来，摘下来，用辣椒和黄瓜腌制，特别好吃。黄瓜不贵，韭菜花是自家里种的，又可以长时间保存，所以这道菜在农村特别流行。

　　存钱罐：你说的我都有点流口水了。

　　刘立柱：现在我家里还有一小片地种韭菜。等韭菜花长出来了，我用快递给你发一瓶，很好吃，特下饭，越吃越想吃。保证天然，没有任何农药、添加剂。

　　存钱罐：好啊……所有的黄瓜都卖掉了吗？

　　刘立柱：没有。一车黄瓜不可能都卖掉，因为总是会有一些黄瓜卖相很差，或者被颠簸断掉了，就没有人愿意买。这样的黄瓜都被拉回家，洗干净了剁碎，拿去腌制韭菜花了。所以，虽然我家种黄瓜，当初腌制韭菜花，用的却是最差的黄瓜。

　　存钱罐：我想起小时候学到的一首诗——昨日入城市, 归来泪满巾。 遍身罗绮者, 不是养蚕人。

　　刘立柱：其实我很怀念那时候的“赚钱经历”。很幸运，自己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商业经验”。相对于同龄人，我对钱的认识，要更深刻一些。尤其是我娘，她是一个对“赚钱”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的人，我对“赚钱”的热衷，也许就有遗传的因素……

　　思考：你小时候有过类似的经历吗？如果回到小时候，你愿意带着一个塑料袋满村子捡破烂吗？你敢走街串巷卖黄瓜不？说出你的观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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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钱罐：你是几岁开始上学的？

　　刘立柱：我是还在地上爬的时候，就被我娘送幼儿园了。那时候还叫育红班，不叫幼儿园。我娘领我去，问那里的老师——地上爬的要不要？那老师同意了，我就上幼儿园了。

　　存钱罐：那时候你还不会走路？

　　刘立柱：哈哈，那不可能。说我是地上爬的，是因为小时候不会照顾自己，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我是7岁上小学，之前在幼儿园待了4年，所以，我第一次去幼儿园，是3岁。

　　存钱罐：那也太小了点儿了。你们那幼儿园什么样子？

　　刘立柱：我还是习惯称呼它育红班，就是培育红色接班人的意思。那是四五间大小的瓦房和一个小院子。教室里是那种木制的桌子，院子里是一个沙坑，没有什么滑梯之类的东西。需要说的是，教室里是没有凳子的，每天我都抱着一个小凳子去育红班报到。

　　存钱罐：为什么没有凳子？

　　刘立柱：我也不知道。那时候育红班学费很低，一年似乎只要5块钱，后来涨价了，但也不高。老师只保证孩子丢不了，没有午饭和晚饭，那都是自己回家去吃。我家离育红班有很长一段路，大概有差不多1.5公里的样子。后来我还去百度地图测量过，显示是1.4公里。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回家对我娘说：妈妈，我腿疼。我娘就说：你疼什么，别挡着我干活。。。

　　存钱罐：好粗心的妈妈。

　　刘立柱：没办法，那时候为了还债，我爹和我娘承包了几亩瓜地。作为瓜农，需要自己搭建比较简单的温室棚，就是用木结构搭起来，上面盖上一层塑料布，塑料布上面盖上稻草毡子。因为稻草毡子要花钱，所以我娘就在家里没日没夜自己织。我在旁边看多了，也学会了，这大概是我小时候学到的第一门手艺。

　　存钱罐：你动手没有？

　　刘立柱：太了解我了吧。我为了表现自己乖，专门跑到我娘面前演示了一遍，表示我也学会织稻草毡子了。现在我记不起来当初我娘的表情了，估计当时是开心和悲伤都有吧。

　　存钱罐：你娘是不是没时间照顾你，才把你送幼儿园的？

　　刘立柱：基本上是这样的。我去幼儿园了，她就有了充足的时间去干活了。因为我在她身边，她就得分心去盯着我，万一掉水里，摸了电门，可能就没了，所以她不放心。送到幼儿园，有老师盯着，她就放心了。

　　存钱罐：你在幼儿园学到什么了？

　　刘立柱：我在幼儿园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男女厕所是分开的。

　　存钱罐：这也叫学习？

　　刘立柱：在那之前，我对男生和女生没有任何认识，没觉得这有什么区别。但在幼儿园里，老师把厕所划分成两个，男生进男厕所，女生进女厕所，不许走错，走错了是要挨骂的。

　　存钱罐：据我所知，现在很多城里的幼儿园，有不少还没区分男女厕所呢。

　　刘立柱：那个厕所，其实就是一个小棚子，里面摆放了几块空心砖而已，不能冲水，夏天的时候臭气冲天的。

　　存钱罐：好恶心……换个话题。你还学到了什么？

　　刘立柱：教室里有一个很大的黑板，老师在上面用油漆画了田字格，教我们汉字。就是“人口手”之类的……因为小孩子根本坐不住，女老师的声音也不是很大，教室里嗡嗡的，很难认真听讲。所以到现在为止，我想不起来老师教过我什么了。

　　存钱罐：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刘立柱：那不是。我只记得那个黑板了。其实那是一面墙，老师用黑墨水给涂黑了，冒充黑板。这样的黑板，用粉笔写完字之后，很难擦干净。老师也很少上去写字，所以黑板上明显的和不明显的字，都搀和到一起，我天天都能看到，结果就出问题了。

　　存钱罐：出了什么问题？

　　刘立柱：因为那些字重叠，所以我在读小学认字的时候，总是写不好，忍不住要多加一笔。这就是因为我以前看到的字，都是多好几笔的——上次没擦干净的字迹和新字迹混在一起了。

　　存钱罐：哈哈，原来是这样。

　　刘立柱：说起来，我在幼儿园里，除了捏泥巴，学会了个位数加减，真没有什么知识上的收获。

　　存钱罐：现在的幼儿园比你那时候高端啊。琴棋书画什么的，都教。

　　刘立柱：没啥意义。

　　存钱罐：大家都说“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啊。

　　刘立柱：幼儿园就是用来玩的，玩得越开心，对小孩子的成长越有好处。一群小孩子打打闹闹，学会争取利益、互相妥协、串联，本身就是一门学问。至于学习文化知识，还有琴棋书画，从我的经验来看，毫无意义，因为根本记不住。幼儿园老师教的东西，我都忘记了。

　　存钱罐：能学一点是一点啊。

　　刘立柱：人生很长啊，它实际上就是一个马拉松。能不能在最初的几分钟里领先，并没有什么意义，关键是在后面能否持久地跑下去。我在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发现一个问题，我觉得，很多家长都忽略了。

　　存钱罐：什么问题？

　　刘立柱：我在读一年级的时候，上课并不能集中注意力听讲，喜欢走神。其实是因为幼儿园的时候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不管老师讲啥，我都不在意。

　　存钱罐：坏习惯。

　　刘立柱：是的，幼儿园的教育，是在错误的时间，把错误的教育施加给了错误的人，我不但没学到什么，反而养成了上课“魂游天外”的毛病。这种病，被我小学时的班主任称为“鸡蛋病”。

　　存钱罐：为什么叫“鸡蛋病”？

　　刘立柱：我一年级的时候，班主任有一个口头禅。他看到哪个孩子走神了，就说“你是不是正琢磨家里给你煮的鸡蛋呢？”。简称“鸡蛋病”。

　　存钱罐：如果你当了父亲，你会怎么做。我说的是幼儿园的事情。

　　刘立柱：如果孩子能接受幼儿园，我会送孩子去幼儿园。但我不会强迫他在幼儿园学东西，我希望他会背自己的名字和爸爸妈妈的名字、电话就可以，至于什么识字、从1数到100，背诵唐诗，都不要求。小的时候，岁月就是用来玩耍的，做父母的也没有权利去要求孩子去学知识。再说了，我自己亲身体会到了，幼儿园学的东西根本记不住，毫无意义。

　　存钱罐：那他会不会跟别的小朋友相比，要落后了？

　　刘立柱：恰恰相反，他会比别的小朋友更聪明。那些从小就接受早教，早早学会背唐诗背乘法口诀，学习各种琴棋书画技能的孩子，反而是被扼杀在起跑线上了。我给你推荐一本书，看了之后，你会有更深的感触。

　　存钱罐：什么书？

　　刘立柱：天涯论坛上有人连载了一本《奥数是个替死鬼》，这本书后来出版了。我读过部分章节，写的非常有意思，值得一看。

　　存钱罐：这本书主要讲了什么？

　　刘立柱：我不能剧透，你可以去天涯看原帖，或者去豆瓣看书评，其实可以买一本读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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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中国的名牌大学毕业了，你想知道什么？》【连载03】：孩子也是家庭的一份子
　　存钱罐：你小时候，肯定有很多糗事，能不能分享一个？
　　刘立柱：额……糗事……太多了 ，你想听哪一个？
　　存钱罐：最尴尬的吧。
　　刘立柱：我在读小学之前，家里曾种过一段时间西瓜，这件事以前我提过。西瓜成熟以后，我爹就借了亲戚家的柴油三轮。没错，又是借的，那时候买不起……他和我娘拉着一车西瓜去赶集卖西瓜，我就在家负责看瓜地。
　　存钱罐：看瓜地？
　　刘立柱：家里大人都走了，如果瓜地里没有人看着，怕被其他人偷走了。我娘临走的时候告诉我，不要让任何人进瓜地，因为“他们是来偷瓜的”。
　　存钱罐：哈哈，那时候你几岁？
　　刘立柱：没上小学。我是7岁上的小学。
　　存钱罐：你这么点儿，能看得住瓜地？
　　刘立柱：还行吧，不过后来出了点事儿，被七大姑八大姨嘲笑了十几年。
　　存钱罐：出了什么事儿？
　　刘立柱：有一天，我继续看瓜地，我爹和我娘出门卖西瓜去了。瓜地在村外，有一个孤零零的小茅草屋，我就在茅草屋门口自己和泥巴玩儿。这时候我舅舅来了，额，也就是我娘的亲哥……
　　存钱罐：你该不会把舅舅当成偷西瓜的了吧。
　　刘立柱：你猜对了。舅舅来了以后，看到瓜地里就我一个人，试图走进瓜地。我拼命地推他，不让他进来，嘴里嚷嚷：俺妈妈说了，不让进瓜地，不能偷瓜……
　　存钱罐：我晕，那是你舅舅啊。
　　刘立柱：但我当时不这么想啊。我就觉得，我娘说，不让任何人进瓜地，那舅舅也不行。忘记后来是怎么解决的了，只是听我姥姥说，我舅舅回家后非常郁闷，对我姥姥说：今天让自己外甥给赶出来了。
　　存钱罐：哈哈，那你娘知道了不？
　　刘立柱：把舅舅赶跑了，捍卫了瓜地的完整性 ，我肯定要到我娘那里去邀功啊。我娘一听，气的不轻，不知道该夸我还是该打我。
　　存钱罐：我觉得该打……
　　刘立柱：2003年我娘进城做生意，见到城里的人每天接送孩子。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上幼儿园，城里人也是车接车送……后来她跟我说，当初让你看瓜地，只想着瓜不能被人偷了，你说孩子要是被人偷了，咋整呢。
　　存钱罐：对呀，孩子被偷了更严重啊。
　　刘立柱：当时我在瓜地主要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防止其他人来偷瓜，第二件事就是照顾我妹妹，她比我小两岁。
　　存钱罐：你俩在瓜地里玩儿？
　　刘立柱：瓜地里有小水沟，引来河水灌溉。我拿着一个小铲子，到处制造水利工程，这里建一个大坝，那里挖一条运河什么的。我妹妹最喜欢的是残害瓜秧子。
　　存钱罐：残害瓜秧子？
　　刘立柱：西瓜是地里长出来的，这个你知道吧？
　　存钱罐：吃过，但我没见过瓜地什么样子……
　　刘立柱：你百度一下算了。种西瓜，先是培育出秧苗，然后移植到地里继续生长，它的秧子会在地上爬着生长，绿油油的。到了时节，会开花。这时候我娘就拿着毛笔给西瓜授粉。授粉之后，慢慢花谢了，就长出很小很小的西瓜，非常可爱。
　　存钱罐：然后呢？
　　刘立柱：然后吗？我妹妹就看着那个小西瓜，觉得很有意思，伸手就揪掉一个。这事儿被我爹发现了。把她拎过来，一顿打……
　　存钱罐：好残忍……
　　刘立柱：因为揪掉一个小西瓜，就等于弄丢了一个大西瓜，有很大损失。家里背着债务，我爹就心急，看到我妹妹揪瓜，伸手就打。
　　存钱罐：你娘呢？没拦着？
　　刘立柱：我娘跟我爹大吵了一架。我爹的理由是，不打不长记性，打了一顿她就老实了，以后就不残害瓜秧。我娘的理由是，孩子那么小，打了她也没什么用，那点损失又不是承受不起，干嘛打孩子。
　　存钱罐：你觉得谁说得对？
　　刘立柱：其实都对。打了一顿，我妹妹的确就不敢再残害西瓜了。说实话，打孩子也不对。虽然那时候她还小，但已经可以听懂一些基本的道理了，把事情说清楚，她肯定不会再犯。
　　存钱罐：那年西瓜收成怎样？
　　刘立柱：还可以。那年家里瓜地长出一个特大号的西瓜。本来品种就是那种大瓜，好像品种是“特大新红宝”，亩产几千公斤。之所以出了那个特大号的西瓜，跟我妹妹有关。她揪了不少西瓜，那个秧子上被她揪光了，残留了一个。结果那个残留的小瓜，最后长得特别大，养分都被它吸收了。
　　存钱罐：这个大号瓜吃起来怎样？
　　刘立柱：不知道。这么大的瓜，自己舍不得吃，摘下来卖掉了。我娘现在还对那个西瓜念念不忘，觉得当年该留下来自己吃。说实话，那时候虽然家里种西瓜，自己却很少吃西瓜。
　　存钱罐：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为什么不吃？
　　刘立柱：基本上都卖掉了。一般西瓜秧死掉之前，会有最后一个小瓜，因为养分不足，长不大，多数都靠太阳晒熟。我小时候就盼着西瓜过季，最后一茬的小西瓜，我们称之为“拉秧子瓜”，没有人买，就留着自己吃了。
　　存钱罐：估计也不好吃吧。
　　刘立柱：肯定不如大西瓜好吃啊。那时候我说了一句话，我娘现在都记得很清楚——大的留着卖，小的留着自己吃。
　　存钱罐：其实，你小时候经历的，长大后想起来，还是很美好的。
　　刘立柱：长大后，我学到一首诗。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这是宋朝一个文人写的。
　　存钱罐：你是不是特别有同感？
　　刘立柱：对呀，因为我爹和我娘就是白天干活，晚上回家还得织稻草毡子，我自己就跟在后面学种瓜啊。几千年了，依然没有大的变化。
　　存钱罐：在这种环境下，每一个人都有分工。
　　刘立柱：是的。我在读研究生的时候，看到一本书，名叫《历史是个商学院》。这里面有一部分关于农村经济的描述，说的特别好。
　　存钱罐：书里怎么说？
　　刘立柱：这本书的作者提到，在小农经济下，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和职责。就像种地，男人拖犁耕地，女人播种，孩子就当个帮手 ，一家人都是齐心协力的，少了一个人都不行。我想了想，的确是这样。我娘小时候也是，很小的时候，放学之后就得去捡柴禾，回家做饭，灶台都比她高……它给我的启发就是——孩子也是家庭的一份子。
　　存钱罐：孩子本来就是家庭的一份子啊。
　　刘立柱：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虽然从表面上看，孩子是家庭的一份子，但事实上，大多数家长，并不认为孩子是家庭的一份子。如果把孩子看作家庭的一份子，意味着孩子有权利，也有义务 。
　　存钱罐：听着有点新鲜……
　　刘立柱：就拿我自己来说，虽然年龄不大，小时候在家里，却必须承担与我能力相称的责任和义务，而在父母眼里，实际上是拿我当成“伙伴”，而不是一个“未成年的人”。
　　存钱罐：就是平等关系。
　　刘立柱：可能很多人不太理解这一点。我自己小时候的感觉就是，非常希望别人认为我很能干，希望通过劳动来证明自己存在。如果父母把我看作一个啥也不懂的孩子，我会觉得很失落。为什么我能老老实实地去看瓜地呢？就是因为我娘说过，不让任何人进来。我娘是个天才，她要是当领导，肯定很厉害。
　　存钱罐：她说的这句话，其实是给了你一个表现的机会，把你看作了一个大人。
　　刘立柱：对呀。虽然我最后弄得一团糟，连我舅舅都得罪了，但说起来，我很严格地执行了我娘的要求。2013年，我第一次知道“神经语言程序学”，读过一些关于“亲子关系”的书，发现我娘的很多做法，和书里的要求大致相同。
　　存钱罐：“神经语言程序学”是什么东西？
　　刘立柱：有点复杂，不好解释。我当时读的是李中莹老师写的书，关于亲子关系的。后来我还把他的一些观点，写进了“立柱书院”。
　　存钱罐：我读过你写的“立柱书院”系列，就是在你的QQ空间日志里连载的，依稀记得有一段关于亲子关系的。当时我也不感兴趣，直接跳过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刘立柱：虽然你还没有为人父母，那段文字，读一读也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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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04】：妈妈，我想去大学校
存钱罐：你是7岁上的小学？
　　刘立柱：是的，那是1995年，我记得还很清楚。
　　存钱罐：之前在幼儿园，也就是育红班，待了四年？
　　刘立柱：哈哈，我当时是最资深的育红班孩子。
　　存钱罐：上回让你讲的是小时候的糗事，这回不为难你，讲点开心的事儿？
　　刘立柱：我小时候，严格说来，算不上孩子王，但也挺会玩儿的。现在想来，印象很深的几件事，都是在田野里发生的。
　　存钱罐：比如？
　　刘立柱：你挖过荠菜吗？
　　存钱罐：荠菜是什么？
　　刘立柱：荠菜，就是一种野菜，很好吃。春天的时候，我和邻居的兄弟姐妹一小群，带着篮子和小铲子，浩浩荡荡奔赴麦地，一字排开，朝前扫荡。荠菜很好认，拨开麦苗就能看到，拿小铲子挖起来，不长时间就能攒一小篮子荠菜。话说现在城里已经有卖荠菜的了，但我小时候，荠菜只是野菜，只是孩子们才有兴致去挖，就当是玩儿了。
　　存钱罐：每次都是一群小伙伴一起吗？
　　刘立柱：是的。打打闹闹，一群孩子就去了。现在想想，当初也挺好玩的，我们会比赛谁挖的多，谁挖到个头大的荠菜，就像一场竞赛。挖完野菜，各自回家交给自己的妈妈。一般是用擦过油的锅，把荠菜和鸡蛋一起炒，特别香。
　　存钱罐：我都要流口水了。
　　刘立柱：在农村，所有的孩子都是奔着田野去的，起码不会错把小麦看成韭菜……
　　存钱罐：还有没有别的？
　　刘立柱：我们村西边，有一个水沟，长年没有水，那个地方，我们几个孩子曾搭建过一个小房子。
　　存钱罐：你们搭建小房子？
　　刘立柱：很简单，我们发现那个小水沟长年没有水，深度大概是70厘米左右，跟桌子差不多，所以我们几个人，从旁边一户人家偷来好几捆玉米秸秆，一根根地搭起来，做成了一个人字形的茅草屋。因为玉米秸秆是站在沟沿上的，我们几个小孩子，可以钻到沟里去，刚好可以在茅草屋里待着。
　　存钱罐：你们为什么要做茅草屋呢？
　　刘立柱：因为当时天上飘着毛毛雨，我们就突发奇想，要自己做一个房子出来。
　　存钱罐：后来呢？
　　刘立柱：因为下雨了嘛，妈妈们就开始招呼我们各回各家，我们就回去了。第二天再去看，房子已经消失了，应该是被那户人家发现，把秸秆都抱走了。
　　存钱罐：辛辛苦苦一场，过了一夜就没了。
　　刘立柱：对呀。这种事情发生了很多次。我小时候还做过水泥预制板来着。
　　存钱罐：就是建筑工地那种预制板吗？
　　刘立柱：差不多。我们那里有很多建筑队，其中，我们那个巷子里，有一户人家就是做建筑的，俗称“泥水匠”。我就忽悠他家孩子和我们一起，偷了一大捧水泥，找了一小袋沙子和一桶水，在角落里，用模板做了模具，把水泥和沙子搅拌均匀，然后倒上水，抹平之后，还找塑料纸给盖上。
　　存钱罐：怎么听起来这么专业？还有模具……
　　刘立柱：因为这些都是从建筑工地学到的啊。村里有建房子的，我就去围观，看多了，就学着模仿。
　　存钱罐：你太有天赋了。
　　刘立柱：每个孩子都有天赋啊，模仿能力超级强。农村的孩子，很小就会骂人，而且骂人很有技巧，说100句不会重样，那是因为经常有泼妇骂街，引来孩子们的围观，次数多了，时间长了，大家就都学会了。虽然不懂那些骂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起码知道，那是骂人的。因此，农村孩子吵架会很搞笑，双方互相辱骂，但谁也不知道自己骂的是什么意思。
　　存钱罐：这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儿。
　　刘立柱：这是大环境啊。生活在什么环境中，就会沾染什么环境的习惯。小时候我也骂人，有很多口头禅。直到我读初中，才慢慢把这些毛病都改掉。我发现，我那些同学，没有通过升学考试离开故土的，那些口头禅仍然在。
　　存钱罐：嗯嗯。和外界接触以后，很多口头禅就消失了。
　　刘立柱：我去镇上读初中的时候就发现了，很多人在不自觉地修正自己的习惯。而且，越是学习成绩突出的人，这种现象越明显。
　　存钱罐：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种感觉……
　　刘立柱：你回想一下，是不是这样的。一般学习成绩突出的学生，容易受到老师的关注。学生对老师的信任和崇拜是很严重的，老师的引导非常明确——不能骂人打人说脏话，因此，与老师关系最密切的一群孩子，慢慢就改掉了骂人的毛病。
　　存钱罐：对，老师特别重要。
　　刘立柱：还有一个原因，看书多了。书里的故事，都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都是完美的人，比如拿斧头砍樱桃树的美国总统，那个故事教会了很多孩子一个道理——“说谎话，只要承认了就不会被惩罚”。这也让很多孩子因为承认错误而被暴打了一顿，呵呵。书里的故事，有很强的教化作用。
　　存钱罐：因为大家都爱听故事啊。
　　刘立柱：现在我看到哪个妈妈训斥自己的孩子，就觉得她可怜，因为她没找到正确的方法。我小时候，最喜欢看的一个节目是《东方小故事》，里面讲的都是古代的一些典故，比如滥竽充数的典故，程门立雪的典故等等。那些故事比干巴巴的说教强多了，也很感染人。比如，程门立雪的典故教导人要尊重别人，尊重师长。
　　存钱罐：那个我也看过，的确挺有意思，我还会唱主题曲呢，我记得歌词是“太阳从东方升，这里的花先开，东方人在东方，最早沐浴太阳爱……”
　　刘立柱：对，就是这个。它就是讲故事嘛，孩子就很爱看。为啥小孩子都喜欢看动画片，因为动画片里没有人干巴巴讲道理。我从小就喜欢看《猫和老鼠》，因为它俩不说话，哈哈。
　　存钱罐：大人们都不喜欢看。
　　刘立柱：小孩子喜欢啊。我大学老师，经常陪着自己孩子读书，她挑了很多有意思的故事跟女儿一起分享，我觉得这才是上策啊。
　　存钱罐：后来你去上学，是在村里吗？
　　刘立柱：是的。我们村有一个小学，但是只有一年级到三年级，四年级就必须去邻村了。我6岁的时候，看到周围人背着小书包去幼儿园不远处的小学去念书，就特别羡慕。我们自己管幼儿园叫“小学校”，称呼小学为“大学校”。在我们眼里，能去大学校，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这是大人们无法理解的。
　　存钱罐：大人会觉得，这不是什么事儿。
　　刘立柱：对。所以，有一次，我娘去幼儿园，我就抱着她的腿哭“我要去大学校”。
　　存钱罐：然后你就去读小学了？
　　刘立柱：没有。我妈妈去问了，人家学校不收，年龄不够。到1995年，也就是我7岁的那年，我才被允许上小学。第一次去小学，是我爹带我去的，交了50块钱学费就回来了。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我第一次捏到50元人民币……
　　存钱罐：第一次去“大学校”，是不是很激动？
　　刘立柱：很开心。而且我爹去城里的书店，给我买了一本《新华字典》。他高中毕业，在家教会了我怎么查字典。所以，我读小学之前，已经学会了基础的拼音和检字法。
　　存钱罐：那本字典你还留着？
　　刘立柱：我爹给我买的是一本红色的字典，但我不喜欢红色，因为那个时候，我认为只有女生才用红色的。我喜欢蓝色的字典，但不敢说，怕挨揍，哈哈。后来那个字典似乎被家里弟弟妹妹拿去，再也没找到。
　　存钱罐：你对小学，印象最深的是什么事情？
　　刘立柱：太多了，我也说不准哪一个最深。就拿一年级来说，有几件事我念念不忘。一件事是第一次被老师打，还有一个是第一次见到地震。
　　存钱罐：为什么被老师打？
　　刘立柱：哈哈，这个章节就不说了，留个悬念到下一个章节吧……
　　存钱罐：。。。。。。。

不羁的蜗牛

【连载05】：第一次被老师打
存钱罐：你在学校被老师打，是因为什么？
　　刘立柱：很小的一件事。刚读一年级的时候，有一天下雨，也不大，我和另一个同学恰好是值日生，打扫教室卫生。教室门口外面有一个台阶，那个同学扫地，我拿一个扒斗接垃圾。因为台阶上面是屋檐，所以站在台阶下面会淋雨。班主任过来，看到我打着伞站在雨里，拿着扒斗，就走过来踹了我一脚——你笨死了。
　　存钱罐：额……为什么踹你？
　　刘立柱：我也不知道，表面上看，是因为他嫌我笨，下雨都不知道站在台阶上打扫卫生。现在想想，我猜他可能是喝酒了，或者是跟同事、老婆吵架了什么的，借故踹我一脚，平衡一下情绪吧。
　　存钱罐：老师经常打你吗？
　　刘立柱：在农村，家长送孩子去上学，见到老师，一般会说一句“如果孩子不听话，老师就使劲打”。因为在农村，奉行“严师出高徒”和“师尊大过天”。我爹送我去学校，也对老师说过，要是不听话，可以使劲打。
　　存钱罐：然后老师真打？
　　刘立柱：是真打。农村小学教室里，讲桌上必备一根藤条。藤条是讲课时用来指点黑板上的板书的，紧急时刻可以拿来教训学生。你在一些小说里看到的什么打手心什么的，我都亲眼目睹过。二年级的时候，老师拿起藤条，曾把我吓哭过。
　　存钱罐：你挨过几次打？
　　刘立柱：小学期间，我似乎只被打过一次。原因是我学习成绩比较好，也比较乖。有几个同学，比较能折腾的，估计自己也数不清楚被打过几次。有的老师除了打人，不会其他的方式来管理班级。我妹妹读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被老师打的头上都流血，自己回家后也不敢告诉家里人。那个老师就打人超级凶，其实也是他没有能力控制整个班级，只能用暴力。
　　存钱罐：你怎么知道的？
　　刘立柱：她洗头的时候被我娘发现的，头上都已经结疤好了，但有痕迹啊。现在提起来，我娘都要抹眼泪。
　　存钱罐：这老师太可恶了。
　　刘立柱：又有什么办法呢。家长没有办法去理论，去找老师麻烦，老师回头就会找自己孩子麻烦。总不能不让孩子上学了吧。
　　存钱罐：现在农村还这样吗？
　　刘立柱：不仅仅是农村，城里学校也有这样的现象。最近幼儿园闹“感冒灵”事件，就是一个证据。在学校里，老师有绝对的支配权。
　　存钱罐：好幸运，我念书的时候没挨过老师的打……
　　刘立柱：坦白地说，孩子也有自尊心，被老师打来打去，后果非常严重。我读初中的时候，学校保卫处曾经被一群学生给砸了，老师被打了，据说就是孩子长大后的报复。真相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我觉得这个说法很靠谱。那个孩子后来成了小混混，也就是所谓的社会青年。
　　存钱罐：除了学习好的，还有哪类学生，你们老师不会打？
　　刘立柱：有关系的。
　　存钱罐：什么样的关系？
　　刘立柱：一部分是家里有权的，比如村干部的孩子啊，领导的孩子啊，还有一些是跟老师有亲戚关系的、朋友关系的，最后还有一类，就是家长送礼的。
　　存钱罐：送礼的……学校这么腐败？
　　刘立柱：额，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把哪个学生调到学习优秀的孩子那里当同桌，也是有讲究的。有的家长给班主任送点红包什么的，只要孩子别太过分，班主任就会想办法，把这个家长的孩子，调到全班前十名的孩子旁边。等于是家长送了一点礼，得了一个免费家教。因为近朱者赤嘛，和学习优秀的孩子在一起，成绩会有点起色。
　　存钱罐：太黑暗了，我第一次知道啊。
　　刘立柱：算是潜规则吧。大家都心照不宣。
　　存钱罐：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立柱：哈哈，因为我学习成绩比较好啊。小学期间，我一直是全班前几名的。最高的时候是第一，差的时候，也没出过前十名。
　　存钱罐：现在老师还打学生不？
　　刘立柱：肯定也打。我觉得，越是低龄阶段，暴力越存在。幼儿园最多，小学次之，初中次之，高中基本没有。大学，额，我倒是觉得学生可能打老师。
　　存钱罐：哈哈，也对。
　　刘立柱：幼儿园里，因为孩子不好管理，老师又比较年轻，多数都没当过妈妈，都是年轻姑娘，孩子哭闹，不听话，你觉得这个老师会耐心的哄孩子么？不可能的事儿。即使学校有规定，那个老师也没时间和功夫去哄孩子。
　　存钱罐：为什么？
　　刘立柱：因为老师少，孩子多。老师心里也明白，如果谁哭了就哄谁，时间长了，整个班级的小孩子都学会哭了，没法收拾。还有啊，吓唬和体罚，比哄更有效。在不给自己惹麻烦的情况下，那些小老师肯定选择最经济实惠的方法。比如打、掐，或者罚站、关小黑屋。最可怕的就是关小黑屋（厕所之类），会造成严重心理阴影。成年人都无法忍受关小黑屋，更何况是孩子。
　　存钱罐：如果你将来有孩子了，怎么避免这个？
　　刘立柱：两个字——送礼。
　　存钱罐：这需要钱啊。
　　刘立柱：好好挣钱就是了。送礼的好处是，一方面避免孩子受到不公正待遇，另一方面，老师可以多照顾自家孩子，多夸夸自己孩子，也值了。
　　存钱罐：我觉得你这个思想有问题。送礼本来就不对，你还有理……
　　刘立柱：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做一件事，正确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点：第一，做这件事，会不会损害其他人的利益；第二，做这件事，能不能带来好的效果。我觉得送礼本身没有损害任何人的利益，而且它能带来好的效果。
　　存钱罐：送礼这件事，你会告诉孩子吗？
　　刘立柱：高中毕业之前，不能告诉。你要是提前告诉了“孩子啊，爹为了你，给老师送礼，bulabulabula”，这礼就白送了。孩子会觉得自己花了钱，老师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慢慢就毁了。
　　存钱罐：哦……那怎么送？
　　刘立柱：要么不送，要么送的对方不好意思。我有个朋友说的挺好，幼儿园老师一个月2000块钱，那他送礼，最低500起。那些小姑娘一个月才赚2000块钱，送500直接就给收买了。如果人家工资高，消费高，那就继续加码。
　　存钱罐：我毕业后，一个月也就三四千块钱……
　　刘立柱：如果你是老师，我送你三千块钱，你开心不？
　　存钱罐：我不敢收啊……
　　刘立柱：又不是让你做坏事。我换成购物卡行不，换成手机行不，换成别的礼品行不，或者我让我孩子他妈请你吃饭送你化妆品或者衣服行不？
　　存钱罐：服了……将来我当了老师，你家孩子一定得送我这里来，我等你送礼……
　　刘立柱：行，没问题。
　　存钱罐：前面我问你，你说小学时很少挨打。你的意思是，初中时挨过打？
　　刘立柱：说实话，我初中时被打过好几次，而且也不轻。不仅仅是我，包括班长在内，都被打过，好像没有遗漏。初中时，我们班主任也是我们英语老师，每节课前五分钟，她会随机挑选人起来背单词，她说汉语，被点名的回答对应单词的英语发音和拼写。提问很快，所以回答也必须很快，好像是每次错三个就要挨打。每个人要回答十几个单词，只需要一分钟就能结束。
　　存钱罐：怎么打？
　　刘立柱：老师安排了一个学生，每天早上上学的路上，帮她带一根心藤条，放在讲桌上。比如，某一天，老师点名，点到我了，我起来后，问了我一串单词，我错了三个。老师会说：“刘立柱，到前面来”。我就走到讲桌面前，那根藤条就抽过来了。有一段时间，特别倾向于抽脖子，所以有些孩子的脖子上有红印。多数时候是抽胳膊和脑袋的。
　　存钱罐：我想象一下都觉得脊梁发寒啊……
　　刘立柱：我在初中时，会背所有的英文课文，你信不信？
　　存钱罐：所有的？一字不差？
　　刘立柱：那我做不到。当时上学，每一篇英文课文的正文，老师都要求背诵。当天讲完，当天就要背下来。所谓背下来，就是必须用正确的语法，把课文复述一遍。如果背不下来，不允许吃饭，还背不下来，那只能打一顿。
　　存钱罐：还有别的惩罚吗？
　　刘立柱：还有就是抄单词。
　　存钱罐：怎么抄单词？
　　刘立柱：举个例子，还是我前面那个例子哈，我错了三个单词，那么，这三个单词所在的单词List（就是英文课后的那个单词表，是分单元的，每个单元放在一起，形成一个List）要抄写N遍。比如100遍。这个数字很常见。
　　存钱罐：一个List的单词有多少？
　　刘立柱：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几十个上百个吧。我也忘记数量了，记得有一次，我被罚抄单词，足足抄到凌晨两点。
　　存钱罐：我的天啊。
　　刘立柱：第二天去上课，把作业交上。否则要挨打的。
　　存钱罐：那你们一定不喜欢上英语课了。
　　刘立柱：肯定的。英语课特别沉闷，气氛压抑，大家都不敢说话。应该没有人喜欢上英语课吧。
　　存钱罐：你恨这位老师吗？
　　刘立柱：我不知道其他人恨不恨，但我是不恨的。我说两件事，你就能理解我了。
　　存钱罐：哪两件事？
　　刘立柱：我读高中时，英语课学的一塌糊涂，但我的英语成绩，比数学成绩和语文成绩好。我读大学的时候，大一那年参加大学英语四级考试，考前没有做任何准备，只是看了一遍真题题型，我考了500多分。英语六级，依然是考前没准备，也通过了考试。
　　存钱罐：哇……
　　刘立柱：成绩不高，但都是裸考通过。现在想来，最源头要追溯到初中时被迫背单词和背课文。没有初中时的基础，后面我根本熬不过去。所以我感谢这位英语老师，我不认可她的教学手段，但她用她的方式，帮助我顺利通过了中考英语和高考英语，这一点必须感谢她。
　　存钱罐：还有一件事呢？
　　刘立柱：后来，我读研期间，恰逢初中毕业十周年，我们组织了一次聚会。在聚会上，把原来的老师请了过来，很多人都给这位英语老师敬酒，好几位都声称，当初背单词背课文，打下的基础比较牢固，为后来的高中和大学，奠定了基础。我也跑去给老师敬了一杯，表达敬意……
　　存钱罐：好复杂的老师……
　　刘立柱：很难评价她。从那个时代来看，她的策略是对的，虽然粗暴，但很有效。
　　存钱罐：如果你做了爸爸，你愿意把孩子送到她门下吗？
　　刘立柱：愿意。
　　存钱罐：去挨打？
　　刘立柱：那不是。
　　存钱罐：她不是打人吗？
　　刘立柱：我们那一届毕业后，据说她就再也不打学生了。
　　存钱罐：为什么？
　　刘立柱：我也不知道，据说她后来皈依了基督教，成了一名虔诚的信徒。她是一个有智慧的人。

顶艺造型

好长

一片乌云

不羁的蜗牛

顶艺造型 发表于 2014-3-24 19:10
好长

这是连载的，不急慢慢看，你会很受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