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发：《除夕之夜》

汪洋中的孤舟

除夕之夜 作者： 曾宪涛

除夕之夜，家家户户都在忙活准备年夜饭。街道上行人稀少，远处近处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百果超市的何老板独自走在路上，想到别人都在与家人团圆，他倍感孤单，竟不知该去哪里。他突然特别思念离他而去的妻子和女儿。几年来，她们不给他一点儿音信，他也不知道她们在南方老家过得怎样。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难道自己真变坏了？这么想着，一颗燃着的鞭炮竟落到他头上，炸开了花，顿时，头皮被掀起一块，血流如注，眼一黑就昏倒在街道上。     很快，他被人就近送到矿山医院。     这时候，医院没剩几个病人了。何老板醒来之后，发现病房里出自己外只有一个病号，是一个井下出工伤的矿工，妻子在陪着他。     额头上缠着绷带的矿工见他醒了，问：“朋友，你家是哪的，咋不见他家里人来。”何老板苦苦一笑，说：“我家在外地，这里没有亲人。”矿工道：“你有什么事，就招呼她吧。”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老婆。何老板十分感激的点了点头。     矿工的妻子微笑着为何老板打来一瓶开水。     看到眼前这个淳朴的女人，何老板不由想起自己的妻子。此刻，他真希望妻子也能守在自己身边，尽管何老板有别的女人，但他不想打电话给那个女人。     病房的电视里在播春节联欢晚会，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了。矿工的老婆拿出在家里包好带来的饺子，说要用医院提供的电磁炉热一下，她还没用过电磁炉，去问问护士。     女人出去了，矿工对何老板说：“回头一块吃饺子。”何老板肚子早饿了，本想挺过这一夜再说，没想道还能吃上饺子，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没一会儿，矿工的妻子把热好的饺子端了进来，她先给何老板盛了一碗，然后同丈夫合用一个饭盒吃。何老板看出他们原本只准备了这两副餐具，心中又是一阵感激。     饺子真香，何老板吃遍了城中大小的饭店，可所有的山珍海味都赶不上今晚这顿水饺好吃。吃完一碗，他还想吃，矿工妻子看出了他的心思，又给他盛了一碗，说：“饺子还有，你不嫌难吃就多吃点。”     “好吃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水饺。”何老板连连，又问，“你们在这儿过年，孩子呢？”     矿工妻子告诉他，他们只一个女儿，在外地上大学，爸爸受伤住院，不能回家，女儿回家也只有一个人，寒假就没回来。     “孩子说这样也好，还能省下来回的路费，就是心里惦记着她父亲的伤。唉，大过年的，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咋过的……”女人突然用手捂住脸，掉下泪来。     矿工对何老板说：“就为孩子不能回家过年，她都哭过好几回了。”     何老板年轻时就出门在外，他能够想象出一个女孩子大过年的孤零零地在学校宿舍是个啥滋味。他心里也酸酸的。     “你们给孩子通个电话吧，问问她过得咋样。”何老板安慰矿工妻子。女人不好意思地说：“等明一早，我就去给她打电话。”何老板明白他们没有手机，便对她道：“别等明天了，就用我的手机打吧。”说着掏出手机，问她女儿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她叫丽丽。”女人说了女儿的名字，又说了一个手机号码，矿工道：“那是她同学的手机号，人家早回家了。”     “试试看吧。”何老板不忍女人失望，按那个号码打了过去，电话通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来：“喂，哪位？”何老板一怔，好熟悉的声音，他问：“丽丽在吗？”那边女孩子声音很响，高声喊着：“丽丽你的电话。”何老板急忙把手机递给了矿工妻子。     女人把手机放到耳边，很快听到了女儿的声音，她急切的问女儿在哪里，咋过的年。女儿告诉她，自己是在同学家里，同学家离学校不远，坐汽车一个小时就到了，同学妈妈邀请她来过年的。听了女儿的话，女人放心了，孩子在外面碰上了好人。女儿问：“妈过年过得好吗，爸爸伤好了吗？”女人连连说好，叫她放心：“你爸伤轻多了，一早局长还带着很多人来慰问你爸，给了二百块钱，还给了很贵的水果和点心，你爸舍不得吃，要给你留着，不然你就回来吧，这二百块钱也够你的车票了。”     女儿说同学家里人对她都挺好，她还找了份兼职，年初三就上班，就不回家了。     女人又叮嘱女儿在别人家里要懂事，然后，叫矿工跟女儿说了几句，忙把手机挂了。与女儿通过电话，矿工夫妻俩心情好多了，女人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盒糕点，送给何老板，何老板连说不要，还说他的超市里什么糕点没有。但女人非要给他，矿工也在一旁劝，他只好接过来，一看，愣了，他对矿工说：“老哥，这糕点不能吃了。”女人那边也给矿工拆开了一盒，矿工正拿起一块糕点要吃，不解地问：“为啥？”     “这些糕点过了保质期了。”     “不会，这是局长才送的。”     何老板叫他看日期，矿工看了，不相信，说一定是搞错了，又道：“其实，啥保质期不保质期的，有时俺家里的饭菜都放长毛了，俺吃了也没事。”说罢他把糕点放进嘴里，叫她老婆也吃。     何老板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这些过期的糕点都是他百果超市出售的，他认识一个矿业集团公司负责采购的头头，每年年底，他都会把超市卖不掉的食品糕点包给他，那里面有很多都是到期或过期的食品，当然他给那个人的回扣也不少，他听那人说过，这些东西都是送给矿工做慰问品的，他也在心里骂这些贪官不拿矿工当人，但他觉得自己是个生意人，只管赚钱就好，不问别的。可眼前这位矿工，竟然看了保质期后仍不相信领导送的慰问品是过期的，他被矿工的忠厚与善良深深感动了，他在心里道：“真是报应啊，叫我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头皮被炸开花，这大概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他不再推辞这对矿工夫妻的盛情，拿起糕点同他们一块吃起来。换做平常，过期的东西说什么他也不会尝一口的。     何老板心里还有一个疑问，他装作上洗手间出了病房，接通刚才那个电话，当那个女孩子熟悉的声音传来时，他颤抖着声音问：“你是媛媛吧？”对方楞住了，停了半晌才问他是谁，何老板道：“媛媛，我是你爸爸，你都听不出了吗，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我不是个好人……”     对方停了很久，终于开口叫了他一声爸爸。女儿问他在哪儿过的年，怎么会知道她的手机，他对女儿讲了这边的事，说：“你一开口，我就听出了是你的声音，孩子，爸爸想你们呀……”何老板说着，流下了两行泪水。     女儿在电话那边也哭了，何老板又道：“爸爸不好，对不住你妈妈，她好吗？你在你妈跟前替爸爸说说，等我出院了就回家。”     女儿答应了，问他的病情，何老板说：“没关系的，一点小伤。”又问：“你和丽丽是大学同学？”女儿“嗯”了一声。“你做的对，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太可怜了，她父母都是个好人，对对我很照顾，你要好好待她，别让人家感到拘束，就叫她觉得像在自己家一样”     女儿道：“妈妈也是这么说的……爸爸你真的变了。”     何老板开心的笑了，他突然感觉自己真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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