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缑城（16）县前街、县后巷

金色麦田 · 发表于 2017-12-29 07:46:17

县前街．县后巷（1）
      县前街、县后巷，顾名思义就是县衙前的街与县衙后的巷，按理来说酒肆遍地才是，一直来却都是交通街巷而已。
      县前街呈人字形，架于县政府门前与二侧围墙外，公、检、法等国家机器曾在此林立，其中包括一中队部队驻地与监狱。至八十年代末，在右侧人字形尾处，还有幢民国风格的二层县政府宿舍，在宿舍对面现档案馆的原址上，有座馒头形小山包，山顶建有一个凉亭，山脚古树参天，成为周边小孩绝好的山地攻防战戏嬉之地，大背蟑螂同学现在嘴唇上略显滑稽的疤痕，就拜我在此山所赐。
      紧贴县政府后墙呈丁字形的县后巷，在东侧靠近小北门路的路口上，曾立有一堵巨大的毛主席画像画壁，从小北门进城的人，迎面都会感受到主席的注视。巷尾连接少时的快乐老家秧田头路晒场。这条路曾实现了我的第一个梦想——敲铜鼓！铜鼓就是人称洋鼓的牛皮面铝身鼓。一九七六年前后，县里经常组织各单位游行，游行少不了敲铜鼓，家附近的仪表厂、农机二厂铜鼓队经常训练，鼓点早已听得了然于心，一直手痒，苦于没有机会去尽情的敲上一遍。
      某日午后，晒场边上有一户人家出丧，当时小城的风俗，一般有一锵盘二大鼓四小鼓的鼓队随队送行，叮叮咚咚死闹热。一鼓手不知何故到时仍不见了人影，正在晒场疯玩着的我，试着自高奋勇代替鼓手，大人慌乱中竟然也同意了。兴奋中系上差不多齐身高的大鼓，挥舞着裹着红布的鼓锤，夹在送殡队伍中，咚咚的尽兴地一路敲到崇寺山脚。后来被家人知道给打得活脚踹，不是因为到这样的场合去敲鼓凑闹热，是因为被我敲送到山上去的人，是个反革命份子，而为了给我们做鞋剪鞋样的母亲，不小心剪坏了报纸背面上的毛主席头像被人掲发，正惶恐不安……
      岁月无声，有时又分明能听得到它流淌的声音，哗哗作响着，昼夜不舍！让人怀念已远去的鼓点声，也不时的会从哪头传过来：
   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
   咚、咚、咚、咚、
   咚！
   ......

县前街．县后巷（2）
      被县前街、县后巷包裹着的县政府，我们称为大院子，自晋代置县以来，就一直钉子般钉在这里不曾动迁过，是块风水宝地！一千多年以来，全县甚本没遭受过大灾大乱，至今，已成就为全国唯一的经济与环境双百强县。
      大院子在八十年代以前，办公的区域，仅有三排二层民国风格的办公楼，楼房之间古树蔽日，并设置有几处石桌石凳休憩区，老楼早已拆除重建，石桌凳也已不知所踪，现还有一处遗存，一张刻有民国“李涵夫县长建”的石桌还在，之所以能够留存下来，与他在当地留下来的良吏的名声是分不开的。
      大院子里面地灵人也杰，出过不少俊杰，但要说有全国性影响称得上历史人物的，就只有他了，就是被毛主席“五．九”批示过的干部——应四官同志！
      今年84岁的应四官，除了去年患中风走路略有不便外，身体还算硬朗，举手投足之间，不经意地还会流露出一丝威严！
      应四官原来是越溪乡上头应村人，当时担任着上头应大队支部书记。因越溪大队的粮食亩产一直垫底，一九五八年，越溪乡党委把他派到越溪大队任支部书记，人们形容他是从谷箩跳到了糖箩。经过六年的艰苦奋斗，越溪大队成了全县粮食平均亩产最高的一个大队。
      此情况被《浙江日报》社的宁海籍记者钱天镇同志获悉，采写了《应四官劳动好工作也好》的新闻报导，刊于一九六三年四月廿八日《浙江日报》，应四官跌宕起伏的命运就些展开……
      毛主席当时正在杭州起草关于在农村进行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指导性文件，看到《浙江日报》上关于应四官的报道后，要求省委重新总结一批干部参加工作劳动的典型材料，省委遂进行总结筛选汇编上报。毛主席在审阅这份材料时，将题目改成《浙江省七个关于干部参加劳动的好材料》，并在一九六三年五月九日这天，写下1300多字的批语，史称“五．九”批示！
      　“五．九”批示后，应四官成了万众瞩目的人物。一九七〇年十二月，在省委组织部二次谈话坚辞不受后，被直接任命为县核心小组组长，主持县委工作，次年五月九日批示日，正式担任县委书记兼革委会主任。后被选为九大、十大党代表，先后兼任省、地、县的八个领导职务，人称“应八官”。
      虽贵为县委书记，农民的身份却是没变，户口一直都在越溪大队为农业户口，工作之余也回队下乡参加农业劳动，尤其毎年的5月9日这一天。工资每年一次在越溪大队计工分结算，工分份值在大队社员中属中等，县里发的不叫工资叫补帖，每月17元，为任八年县委书记期间一直都是如此！
      任职期间，家乡越溪乡往来城里需要摆渡的河港之上，建起了一座当时堪称雄伟的大桥——越溪大桥。老人回忆说，因身兼省革委会委员，去省革开会，当时的省军区副司令员把他叫到一边说，国家要选地方造一座桥，你有没有信心组织好在越溪把桥建好？当即表态保证完成任务。不久，上级下派工程队并拨下五万元经费，中途又追加了五万，于一九七七年建成通车，此桥为全国第一座大跨度预应力试验桥。
   虽说为任八年书记，实质上只有六年多点，在一九七六年十月粉碎“四人帮”后，基本上已没有什么发言权了，直至一九七七年七月被打倒。印象中“打倒应四官”的标语被刷得到处都是，尤其县前街地面上刷的一幅标语让人深刻，每个晒谷垫一般大的白字，从中街一直刷到县府门口。历史大潮中轮不到你有言语，回去做农民就是，种地养畜，依然受人们的敬重，只是对被打倒的罪名无法释怀。
      多年，多年以后，有位继任的班子成员来看望，一壶浊酒喜相逢的景愿并末如愿。二位老人相向默然无语，末了，忍不住问道：说我是资产阶级帮派骨干，又篡党又夺权，这是从何说起？夕阳下，四目相对，一时无言以答，长叹一声，不及作别转身离去……
      桥，不知摆渡了多少人，又承载了多少事，走过的人、过往的事，总是被风吹雨打去。被塑造、被遗忘、被无视的老桥，在村口，在河港，在山澜……风霜扑面仍安静丰腴如秋野！
      作揖别过，一片金色！
                     2016.1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