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散记之四—天姥峰（仙人峰）

枫竹

“老师傅，问你一下，上天姥峰怎么走啊”我问道。岔路口边没有指示牌，看到有图应该拐弯了，可我还是觉得问一下的好，要是走回头路我的体力可能会有问题。

  “天姥峰就从这台阶上去。你们几个人一起的吗？”小老头道。他说话中气很足，嗓门不小。这一点都不奇怪，宁海人说话都是这般腔口很大。

  我回头一看，有两男一女三个小年轻跟在我身后走来，我摇了下头还没说话，其中一个高个男孩就上前几步，用浓重的东北口音问道：“先生，请问下面还有什么景点吗？怎么走啊？”

  小老头站起身来指点道：“你们再往前走就是月亮谷，下一个景点只需要走大概刻吧钟就可以了。要是想上天姥峰的话就从这里上去，至少要花两个小时，不然的话回不来的。”

  几个小年轻显然被老头的话吓住了，高个男孩道过谢，他们没怎么犹豫就往月亮谷方向走去。

  可我犹豫了一下，我担心的是自己的体力，因为整整一年来，我的身体就没好过，小毛小病不断，这里好了那里就不舒服，这时我已经明显感到有点疲惫。但我更不想留有遗憾，要是若干年后能故地重游，我一定会有更好的体力登上天姥峰吗，如果只能望山兴叹的话，不是更加的遗憾吗？已经到了山脚下，就这么放弃实在不心甘。

  “还有你没带几瓶矿泉水吗？不过这倒没关系的，山上的水很干净，用手捧起来就能喝。你最好在这里做一做休息一下再说吧，或者你也去月亮谷吧，那里的景色更好一些。”小老头显然是个热心肠，他见我额头冒汗，又看我的身躯胖大，为我担心起来。

我已经拿定了主意，谢过小老头：“谢谢你的指点，我这就上天姥峰！”

  “刚下过雨你脚下要当心一点啊，上山的路可不好走！”小老头在我身后大声说。

  果然，没走多远我就打了几个趔趄，险些摔倒。这里的石阶很窄，容不下半个脚掌，且坡度很陡，爬起来很是吃力，一开始台阶两旁长有些竹子可以手扶，可走过竹林就没了扶手之物。正有些踌躇，恰巧看见路旁山坡上有一根树枝，有五尺来长，大半寸的直径，忙捡起握在手里试了试，果然是很条很趁手的拐杖。于是，我一手拄着“拐棍”，一手撑着“长枪”，顺着长长的，前方蜿蜒伸展进密匝匝的枝条藤蔓的台阶上一步步向上攀去。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渡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小时候读到李白的这首脍炙人口的《梦游天姥吟留别》就喜欢上了这首诗，成了在诗仙的千百片作品中我最喜爱的游仙诗，他用浪漫又极其豪迈的手笔，借着梦境中的夸张的描写，凸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幅宏大瑰丽的山水仙人图。有一次，一位友人跟我说起，这首诗中描写的地方大概有几处就在我的家乡宁海县。我向家乡的亲友请教这个问题，竟都茫然地说不知道，父亲的回答尤为特别：“文人写的东西你好相信的？任何东西在他们笔下，不是好得出奇，就是蹩脚得一塌糊涂。什么‘天台四万八千丈’，月亮上都没这么高的山峰！”直到很久以后，我才通过多方了解，证明那友人所言不虚。我此行游浙东大峡谷，可以说就是冲天姥峰来的。

  除了在山脚下看到一个较大的水瀑，越往上走水就越少看见，山水和水声都被乱石和树丛掩盖，山道上静悄悄的，偶尔看到山坡上有不自觉的游客丢弃的矿泉水瓶﹑饮料盒等，石阶上散落着许多不知名的野果，有些被山间小兽啃食过已有些腐烂，而大多看起来很新鲜，大概是被刚才的一阵暴雨打落的吧。总有枯枝败叶挡在道上，我一路走着一边用拐棍拨开，那些细长的枝条交错着绊脚，不是每一处台阶都有扶手护栏，要是被树枝绊倒摔下去可没人救我。石阶一层接着一层，走完一层山道一拐又是更高的一层，不知道拐了几个弯，往上看，还有无数层台阶在等着我，似乎没有尽头。再回头看去，已不见来时的路。

  山间几乎没有一丝声响，偶尔我踩断一根枯枝发出“啪”的一声听起来格外刺耳。还有我喘的粗气，深深的长长的，盖过了浓荫间若有若无的水声。我长大了嘴贪婪地呼吸者山上的空富含阳离子的空气，不知不觉中湿透了的衬衫贴在身体上，汗液流到腰际，大概可以拧出水来。额头上的汗液更是布满两颊，淌下鼻尖，眼镜片上也湿了一大片。更要命的是，走着走着，我的两条大腿肌肉先后抽筋，痛不可当，不得已停下脚步给自己按摩一阵，才稍稍缓解些。这时我想到了放弃，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我已经攀登了大半个小时，至少已经到了半山腰，实在不应该放弃。想起年轻时做事半途而废的太多，很多次在最困难时如果再多坚持一下，结果就会大不一样。而今我已为人父，我要给儿子作好表率，虽然今天只是出来旅游，我还是想通过登山来考验一下自己的毅力。于是，停留了十几分钟后，我继续攀登，不过两腿明显疲软，不得已放慢速度，多看一下风景以自我分散一下注意力。

  不知道有多久没人来过这里，石阶上布满青苔，缝隙里还长出了小草，我有好几次不小心碰破了挡道的蛛丝网，那蛛丝坚韧无比，粘在脸上的连扯了好几把都扯不尽。好不容易扯尽了一抬头，却看见身体细长的彩色蜘蛛愤怒地舞动着它两寸多长的细腿，我连忙打招呼；“对不起啦，弄坏了你的渔网，不好意思我没法补救我的错误。只好请你自己再织一个了，希望没有耽误你的晚餐！”打完招呼便继续前行，走过几级台阶，见一只有拳头大小的蟾蜍挡在路中间，下巴一鼓一鼓，正打量着我，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我拿拐棍轻轻触碰一下蟾蜍，它十分威严地蹲着连脚都没抬一下，再触碰几下，它既然故我。无奈，我只好绕开它，正当我抬脚想从它头上过时，蟾蜍一跃而起，几下就跳入树丛没了踪迹。我哈哈一笑，一抬头，树丛间竟然看到了天姥峰！灰蒙蒙的天穹下岩岩的天姥峰像是镇守凌霄的天将巍然挺立，濯濯的岩壁上点缀了几簇杂草灌木，似天将生身披的缨络，令人不由得心生肃然。四周 “对此欲倒” 的青山似乎都在膜拜他的威风，绿树大多成了他的帷幕，也为他拂尘开道，碧水则在低处给他浣足。再往下看，山脚隐没在一片绿色中，真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
可恨我的那台傻瓜相机，任我怎么取景都拍不出天姥峰的伟岸身姿，看来今后条件允许的话，这方面要做点投资了。

  要走近天姥峰还有不少台阶要上，看到登顶在即我一下子有了力气，两腿也轻快了不少。可前方的路越发难行，有几处峡谷间铺了长长的木条，木条不是横向铺设的，有些向下的斜度，有些中间段已经朽坏，还爬满了青苔，加上一阵雨后，走在上面就想溜冰一样。我只得弯腰手扶着护栏，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过这段危险的路面。

  很快就到了“拜经台”。据说东汉灵帝光和二年（公园179年）正月，太上老君降临此台授葛玄以灵宝经，其时葛洪年仅十五岁。后葛洪修炼得道，并开道家丹顶派之滥觞，成为道家的太极仙翁。“拜经台”其实是一处悬崖，也是很好的观景台。站在“拜经台”的护栏边，隔着一株“迎客松”我低头看去，大松溪曲折地绕在山谷，白花花的激流和盘山栈道清晰可见，但看不见一个游人，估计是绝大多数组团的游客被导游的“十一点半到码头”的规定所限制，很少有人走得这么深。再看看脚下，不禁一阵眩晕，两条腿也软了，忙小步轻轻退回，坐在凉亭里休息。这一路爬上山来，只见有这一处凉亭，景区的配套设施，包括餐饮区的服务等等，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都存在一些不足之处，与仙境般的风光不相和谐，但愿能早日改善。

  终于，我攀登到了天姥峰近旁，往前应该还有些未开发的景点，可路已到尽头。身旁卧着一块巨石，可是当年李太白梦游时“迷花倚石”之处吗？深秋季节，山花大多凋谢，石头上爬了些许杂草，也没有花。我在石头上坐下，这是最接近天姥峰的位置，我注视着天姥峰，心里想着，原来登顶后实现愿望的感觉是那么地平静。

（由于论坛上传图片限制为250k,所以我拍下的很多风景照无法上传，读者只能看到我写下的枯燥文字，见谅！）

2010.10.24

林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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