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文学]《娃爸娃妈》（孩子引发的婚姻战争

古爷

谈梦有时候站在公司外面，看到祝平安奥迪的车窗降下来，儿子坐在副驾驶，祝平安在驾驶位，儿子活泼可爱，祝平安有着中年男人的沉稳淡定，还有着奥迪这高档车一称托，就是世上所有女人最心满意足的一副画。
　　所以有时候，不但是别人，甚至是她自己，都会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她和祝平安根本没有离婚，小三、外遇、出轨、离婚，这都是一场恶梦，现在梦醒过来了。
　　其实，除了谈梦有这种错觉，祝平安好像也有这种错觉。自从谈梦把她家里的钥匙给了他一把后，他就像衔食的小鸟一般，天天往谈梦的家里拎东西。
　　朋友结婚送的喜糖也要拎给儿子吃，江浙有钱人家的喜糖都是大礼盒，里面巧克力，棒棒糖，奶茶什么都有，一袋喜糖往往就是一个大礼包一般，而且生意场上的人重视应酬，朋友送给祝平安的比别人都要多一倍。
　　谈梦仍旧像从前一样，看到这些喜糖盒子总是要揶揄一下：“送到这来干什么，你家里还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等着你去宠幸呢。”
　　祝平安就不好意思的笑，一边抱着儿子亲，一边说道：“习惯了。”
　　朋友从北京出差回来，带了北京全聚德的烤鸭，打电话要祝平安去拿，祝平安在电话里就夸张地说：“真是太感谢了，我儿子还没有吃过真正的全聚德烧鸭呢。”——其实狗剩早吃过了，不过生意人就是这样，很会处理人际关系。
　　拎了两袋北京烤鸭回来，谈梦又拿着小三开祝平安的玩笑，祝平安就看着儿子说：“电话你也听到了，说是带给我儿子吃的，我可只有狗剩一个儿子。”
　　祝平安在外面应酬多，他也仍旧像从前一样，在外面饭店酒店吃到什么好吃的东西，就叫饭店再做一份，然后打包带给谈梦和狗剩吃。今天是红烧肉，明天是肚煲鸡，后天是东坡肉等等。
　　带回来了，看到儿子吃得满嘴流油，他也仍是从前的一句老话，幸福地，感喟地，对谈梦道：“知道你不会做菜，怕饿着你和孩子，特别打包多带一份。”

古爷

谈梦玫琳凯的护肤品没了，这些年，谈梦从开始用护肤品起，一直用的就是玫琳凯。她本来从来不用护肤品的，刚大学毕业时，她工资少，还要养她和祝平安两个人，哪里舍得买这些玩意儿，夏天无所谓，可到了冬天皮肤干燥，她也只舍得买山寨的玉兰油擦擦，几块钱一瓶。
　　后来，祝平安大概是帮了一个朋友大忙，刚好他朋友老婆是做玫琳凯化妆品代理的，自此后，祝平安就往家里拎玫琳凯的护肤品，每次谈梦的玫琳凯要用完了，祝平安总是第二天就拎了回来，洗面奶、面膜、保湿水、乳液、护手霜、防晒霜，全套，这些年一直如此。
　　离婚现在快三个月了，婚前祝平安从朋友那拿了一次，用到现在也没有了。如果从前，谈梦的护肤品没了，她只要和祝平安说一句就行了，可是现在，离了婚，再叫他到朋友那去拿，谈梦就好比喉咙口上了一把锁，还真不好意思开口。
　　无奈之下，她只好打算抽个空自己去买。

古爷

然而，她刚有了这个打算，第二天祝平安送她和儿子到家，就拿了全套的玫琳凯回来，一把塞到她手里，对她说道：“估摸着你的护肤品要用完了，朋友那拿的。”
　　谈梦对他这个神秘的朋友好奇，长年如一日的送他们护肤品，有求必应，祝平安难道救过他的命？对祝平安也好奇，明明离了婚，他却总好像忘记了，而且不只是忘记，他好像全力在恢复从前的生活。
　　他和那个三感情怎么样？现在那个三到底有没和他住在一起，他是怎么打算的？和三再婚吗？
　　谈梦有一肚子好奇，可是作为曾经的大婆，她却必须装出不屑一顾，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去打探。
　　而祝平安呢，虽然谈梦总是拿向萌萌对他冷嘲热讽，祝平安却也只是随着她怎么讽刺，话题一旦触碰到向萌萌，他不是成了锯了嘴的葫芦，就是巧妙的把话题给转了。
　　所以谈梦对于向萌萌和祝平安现在的感情状况也不甚了了。

古爷

总之，现在的祝平安，让她捉摸不透，无法理解。
　　唯一的解释，就是祝平安对现在的境况很满意。什么境况，“齐人之福”啊，一妻一妾。这世上的人都说了，男人是不会满足于一个女人的，现在的他，可能很愿意维系着这样的境况。
　　谈梦想到这里，就有几分恼怒了，想着他怎么能这么无耻。但是很快的，一件事却改变了她对祝平安的看法。

古爷

第二天上班时，早上九点未到，兰唯打电话过来向谈梦请假，谈梦作为小领导，特体恤下属，想着兰唯这小伙工作业绩不错，自然要放行。
　　兰唯之所以请假，是因为他和苗苗商量好了，今天带苗苗去医院堕胎。
　　兰唯是个丁克族，为了让苗苗答应不要这个孩子，兰唯费了不少功夫。当他鼓起勇气向苗苗说出自己不想要孩子的想法时，苗苗立马就拒绝了：“不行，我想要这个孩子。”
　　兰唯说道：“苗苗，现在不能要，我们还年轻，自己都过不好，怎么能养好孩子呢，你看，生孩子先是费心，等了十月，要是早了或晚了都不好，做什么都不方便，再者就是操心，生了孩子，小的一点要抱抱喂药换尿布，黏人，很操心，孩子大了又要担心，担心成绩好不好，会不会变坏，怎么才会有出息，真的养大了就该烦心了，好好的孩子不管怎样养大了，没有工作娶不到老婆那有父母不烦的，烦心之后就该是忧心了，孩子养家多难，媳妇不孝顺怎么办，小孙子小孙女带不好该怎样——总之，该有的不好的‘心’几乎都有了，除了不能省心外，剩下的有关好的‘心’也都坏了，所以，你听我的话，去把孩子堕掉吧。”
　　他的话啰嗦得像个女人，让苗苗听得头晕。

古爷

“我听不懂你那些心心心，我已经为你流过三次产了。”苗苗的语气很低微，蛛丝一样轻飘，两个人坐在出租屋里，听到女友这样的语气，自责和愧疚让兰唯只想狠狠扇自己两耳光。
　　兰唯说道：“苗苗，你听我话，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好不好。”
　　苗苗侧着身子没吭声，兰唯说道：“苗苗，你看，我这样不是不想负责任，是我现在没能力当爸爸，我们现在没有房没有车，甚至连存款也没有，孩子生下来，到处都要花钱，现在奶粉钱要多少，国产奶粉三聚氢铵的事还不够大吗，我再穷也要给孩子买进口奶粉啊，我想这几年好好干工作，等到赚了钱，没有房车都不要紧，哪怕能积蓄个几万块钱，我们就把婚结了，然后安心要个孩子，行吗？”
　　苗苗仿佛被他说得有点心动，挪过身子看了看他，可是一会儿又说道：“兰唯，我已经打掉三个孩子了，我有罪恶感，我不想再伤害肚子里的孩子了，我害怕我一辈子再也不能怀宝宝了，我想当妈妈。”失去孩子的痛苦，就像肚子上的赘肉，是属于可触摸的痛苦，就算子宫壁没有薄成一张纸，她也不想再经历了。

古爷

最后，兰唯不再说话，而是带着苗苗去逛超市，在卖奶粉和尿不湿的货架旁站了一会，苗苗盯着那些奶粉和尿不湿的价码表许久没吭声，一罐奶粉六百块！一袋尿布湿一百五！，那些价码就像火焰一般，烫着她的眼，她的脸，她的心。
　　直到兰唯那只完好的右腿站得麻了，必须倚着货架站着时，苗苗才缓缓地说道：“明天去把孩子堕掉吧，但是兰唯，我告诉你，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兰唯总算松了一口气，才有了第二天请假，带苗苗去堕胎的事情。
　　两个人在约定的地方会合了，然后坐上公交车去医院堕胎，整个路上，苗苗一句话也没有说，兰唯有时候看着她，苗苗两眼发青，面色苍白如蜡，明显昨天晚上一夜都没有睡好。
　　兰唯害怕自己随便一句话都会让女友改变主意，所以紧张地保持沉默，公交车停停走走，总算到了医院。
　　在医院的时候，兰唯去给苗苗挂号，叫她等在一侧，等到他挂完号出来，发现苗苗征征看着一个方向发呆，兰唯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才发现，她正盯着一个贵州女人在看。贵州女人的装束太明显了，走到哪都能一眼认出来。她们总是生很多孩子，比如眼前这一个吧，总共有四个孩子，背上背了一个，大概一岁多的，怀里的袋子里装着一个，大概刚出生不久的，一大一小就像袋鼠妈妈和袋鼠宝宝，两只手还各牵了一个，一个大概三岁，一个大概四岁。

古爷

兰唯看着那个贵州女人，毫无疑问，她肯定也是来杭州打工的。他看着她，想着她怎么有勇气生这么多孩子？他是连生一个的勇气也没有。
　　那贵州女人行色匆匆，眼里都是痛苦焦虑的神色，多半是她的孩子生病了，箭步走到苗苗身边，对她道：“小姑娘，请问挂号在哪个地方？”苗苗指了指方向，贵州女人谢了她，匆匆往挂号室走去，苗苗的视线仍然尾随着她，看着前后左右簇拥着她的孩子。
　　兰唯看着女友胶一样的目光，他开始担心了，走过去拉了拉她的手，对她说道：“走，苗苗，号挂好了，我们去吧。”
　　苗苗才木头人一般挪动了脚步，可是走到二楼的时候，兰唯正在四处找流产的地方，苗苗却发现不远处停着一辆婴儿车，附近没有大人，她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想走过去看一看里面有没有孩子。
　　她像梦游一样走到那辆婴儿车旁边，起初看一眼，感觉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小孩，她便走近了一步，伸过头往里仔细瞅了一眼，却发现了一个小孩，正歪着头在那里熟睡，长得可爱极了，皮肤花骨朵般粉嫩粉嫩的，全身带着奶香，呼吸柔和得像蜜，那个熟睡的姿势，乖得，可以让任何女人的一颗心都变柔。
　　苗苗静静地瞅着那个孩子，想着如果不流产，把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孩女孩，都会这样可爱。正在那里发征时，孩子的奶奶过来了，她推着推车，起初有些警惕，等到看到苗苗不像是坏人，才笑了起来，冲她打招呼道：“要当妈妈了吧，几个月了？”

古爷

苗苗笑着点点头，一只手不自觉地放在自己肚子上，继续看着婴儿车里的宝宝，笑着问道：“他几个月大了？长得真漂亮。”孩子的奶奶受到这样的夸奖就很高兴，一颗心比喝了蜜还要甜，告诉苗苗：“三个月了，你以后的宝宝也会这样漂亮啦。”苗苗就感叹，现在三个月的宝宝也能长那么好了。
　　兰唯已经找到了流产的科室，脚步匆匆地过来找苗苗，他拉起女友的手，对她道：“走吧，我找到地方了，是无痛人流，很快的。”
　　苗苗却在瞬间变了主意，无痛人流？就算真像广告上说的睡一觉就好了，可是心里的愧疚呢？

古爷

她站在原地，看向男友，兰唯却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觉得此时此刻，像是站在三伏的日头下，她好像变得十分的执着坚定了，苗苗说道：“兰唯，我刚才看到那个宝宝，才三个月，已经长得很好了，我听我妈说，她那个年代生孩子，因为营养不好，孩子一般要很多天才能睁开眼睛，可是现在很多小孩生下来就能睁开眼睛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国家进步了，老百姓的生活越过越好，我爸妈那个年代那么苦都过来了，都生了我们，为什么我们连生孩子的勇气也没有？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再流产了，我要生下这个宝宝！”
　　她说到这里，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双手放在肚子上，护着自己的孩子，瞬间仿佛穿上了重重盔甲。
　　兰唯就苦恼了，对她道：“苗苗，昨天在超市的情形你没看到吗，我们是买不起房，生不起孩子，看不起病，吃不起肉，你怎么又糊涂了。”
　　苗苗坚定地摇头，对他道：“兰唯，我觉得你太‘愤青’，太悲观了，你没有面对生活的勇气，我们两个大学毕业，为什么养不起孩子？刚才那个贵州妈妈你没看到吗，她是农民工，却生养了四个孩子，我们两个再不济，总比她强吧，所以，你不用劝说我了，我是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苗苗把话说完，也不等兰唯表态，自己一个人匆匆地，简直是逃一样地出了医院。